甬道兩側的火炬突突的冒著火星,一明一暗,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沉重的呼吸聲從幽深黑暗,光量不足的盡頭傳來。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在經受著難言的痛苦和折磨,可是卻拼命的隱忍著。
「冷家族規,女子不得學習修靈之術,你卻偏偏瞞了這十七年。冷逝痕,你認不認罪?」蒼老的聲音嚴厲的呵斥,一頭蒼白的短發隨著他身體的顫抖而晃動。
甬道盡頭是一個寬敞的大廳,但是這里並不是大廳,而是一個地下堂會。過了甬道就是一座巨大的石門,跨過石門,左手上位便是一個龍形的石椅。是以上面雕刻一個栩栩如生的龍頭,似乎彰顯著這個家族的光榮血統。
整個石室里,整齊的站著上百人,這些人都是冷家的子孫。但是,奇怪的是,這些人,出了地上躺著的女孩還有人群中一個畏首畏尾的中年女人,便沒有了其他雌性動物了。
熊熊的火炬並沒有給石室帶來多少光亮,陰暗的光芒照在地上躺著的女子臉上,血與光的交融,更顯得猙獰。一身白色的衣裙已經被染得分不清顏色,如果在陽光下,這應該是血紅色吧。
突然,地上的人發出野獸般的笑聲,嘶啞低沉的笑著,似乎覺得老者說的話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冷靜修勃然大怒,手猛地一拍手邊的石桌,怒瞪著她呵斥,
「你笑什麼?你還有臉笑!我們冷家祖祖輩輩安安分分,女子不許修靈,男子撐起家業,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偷偷修靈十七年,如果不是你爸爸發現你,我們冷家的列祖列宗豈不是要被你氣死啊!」冷靜修越說越激動,越說越火大,恨不能現在就沖下去掐死這個不孝女。
冷逝痕微垂的眸子突然動了動,淡淡的抬起眼楮,向著人群中看去,那雙清澈明亮的眼楮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的剜進那個男人的心里。
冷形如被這雙眼楮看的心中一顫,急忙收回來,可是想到父親的訓斥,立刻壯起了膽子,狠狠的瞪向冷逝痕。對于自己的女兒,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
冷逝痕輕輕的扯動著帶血的嘴角,清泠漠然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石室。
「我偷練修靈之術怎樣?」突然,她轉頭看向石椅上的冷靜修,鏗鏘斥責,「如果不是我今日要突破,你們會有機會如此輕易的擒住我嗎?女子怎樣,我是女子,卻已是練氣階六層,哼,敢問,你們這堂堂的冷家傳人,有幾個比得上?」
只可惜,冷靜修並沒有因為冷逝痕的天賦而高興,卻是再次大怒,
「你天賦驚人又怎樣,可是這也不能改變你是女兒的身份。我告訴你,冷家有祖訓,女兒不許修靈,今日我就要散了你的丹田,廢了你的功力。你最好從此本本分分的做個乖女兒,以後嫁人,不要再給冷家丟臉!」
石室中,上百人開始議論紛紛,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還有腐朽不堪的古訓早已經長在了他們的心中。
「冷形如,你看看你養得好女兒,冷家的臉都讓你們給丟盡了!」冷形莫,冷形如的弟弟惱怒的直接叫起自己哥哥的名字,對這個佷女,他更是深惡痛絕。
「這……這我有什麼辦法,我又不在家……」忽然想起自己的妻子,冷形如一把拽過身後的妻子,斥責道,「你是怎麼管教她的?十七年你都干什麼吃了?」
冷妻唯唯諾諾,支支吾吾不敢違背自己的丈夫,只能低頭認罪。
冷逝痕冷漠的看著這人間鬧劇,不哭更不想笑。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紀,居然還生在了這樣的家庭里,怎麼不悲劇?
突然,冷逝痕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看著自己所謂的父母,她淡淡的開口,
「在你們心中,可曾有女兒的位置?」別人也是人,她也是人,為何她就沒有這人間的摯愛呢?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抽在她的臉上,打疼了她的打醒了她的心。一直以為,就算再狠的人,也不會傷害自己的孩子。虎毒不食子,只可惜,這個諺語要在她這里,錯了!
「你這個賤丫頭,說什麼位置位置,你現在還活著就是你的福分了。你可知道熱鬧了列祖列宗的後果?今天如果不是我把你揪出來,你是不是要氣的祖宗也要跳出來?」冷形如瞪著她,再為自己的行為歌頌,在為冷逝痕的行為不恥!
那一巴掌,直接打的冷逝痕倒在地上,口中再次冒出鮮血。
冷逝痕低低的笑著,笑的人們毛骨悚然,
「那我是不是要謝謝我親愛的父親啊?謝謝您揭穿了我?謝謝您保存了冷家的顏面?謝謝您終于大義滅親?我們要為你歌頌為您自豪,為你的義舉高倡,將您的精神發揚光大,讓別人知道您是怎樣一個用自己女兒的性命來換取名聲的父親……」
又是一記響亮的耳光,這次直接將冷逝痕打的腦中一片混沌,心中卻還是那個可笑的事情,她的父親為了舉報她的‘罪惡’而光榮的稱頌,多麼可笑。
靈台滅,神則滅,她終究還是活不下來的。
冷形如和他的妻子被冷逝痕這犀利無情的語言激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而這些自稱為冷家英豪的人們,也默然的看著這一幕。
突然,冷逝痕再次站起來,身形非常快的閃向離她最近的一個人,那人手中把玩的一把匕首瞬間便到了冷逝痕的手中。
人們看到這一幕,立刻嘩然了。卻听到冷逝痕那清泠冷漠的話,游蕩著,
「一生不為有此父母為恥,卻因有此身為榮。就算這一生我死了,我冷逝痕發誓,絕不恨此生。」清冷的眸子轉動著,冷漠的看向那自稱為她父母的人,
「此生為冷家人,我死後還是冷家人。你為我父,殺我也成了理所當然。可是我冷逝痕卻偏是個烈性,今日我便要剔骨還父,割肉還母,絕了這父女之情,死後,我也絕不會再是你冷形如的女兒。」話音落,血肉分離的聲音就回蕩在了早已經因為震驚而安靜的詭異的石室中。
「不——」冷形如的妻子被女兒的舉動嚇到了,可是,卻是尖叫了一聲,不敢上前。
這就是她的父,這這就是她的母!冷家,果然是‘冷’情之家。
鋒利的匕首刺入心髒,冷逝痕的身體晃了幾晃,突然狠狠的轉動起刺入骨的匕首,猛地拽了出來,只听噗的一聲,鮮血噴出的聲音刺激著所有人的耳膜。就算是冷酷如他們,也不敢,不想再看,再听。
血如注,染紅了胸前,冷逝痕靜立在人們中間,冷冷的看著石椅上早已經驚的石化的冷靜修,這剔骨割肉可是對一個家族最嚴重的懲罰了,不是別的,而是名譽。
一個人如果願意用剔骨割肉來了斷和冷家的關系,這可算是有了深仇大恨。
匕首掉在地上,從她身上留下來的血,將地面染成了紅色。
突然素手一抬,直劈向自己的天靈,頓時,漫天血雨,
「我冷逝痕發誓,就算我從此魂飛魄散,成為了孤魂野鬼萬劫不復,也絕不會再做你冷家的人!我,冷逝痕,永不為人!」
「姐姐——」石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瘦小的身影沖了進來,直撲向冷逝痕的尸體。而後,一個較為高大的身影也急匆匆的闖了進來。
「小痕,小痕——」冷逝雲喚著冷逝痕的小名,闖了進來,卻看到冷逝月懷中的尸體。
「遲了……還是遲了……」冷逝雲的身體如置入冬季,冰冷僵住,望著那個慘白無血的面孔,他瘋狂咆哮,
「小痕——為什麼不等哥哥——」
「雲兒,你來這里干什麼?誰準許你來的?還把這個丫頭帶來,不想活了嗎?」冷靜修再次呵斥。對于冷逝痕的死,他沒有半點的傷痛。
冷逝雲似乎沒有了魂魄,走到冷逝痕的身邊,輕輕的將冷逝月拉開,溫柔的抱起冷逝痕的身體,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輕輕的轉身,慢慢的走。
「雲哥哥,痕姐姐怎麼了?為什麼不理小月?」冷逝月跟在冷逝雲的身後,九歲的她,依舊是懵懂。
冷逝雲的慢慢的搖頭,淚伴著笑留下來,
「沒——她很好,就是累了,想睡了。就像小月晚上要睡一樣,只不過她很累,要早早的睡,小月兒不要吵醒她哦!」
冷逝月乖乖的點頭,緊緊的閉上嘴巴。
「逆子……逆子……」冷逝雲的父親,冷形莫氣的在冷逝雲的身後跳腳大罵,可是卻不敢上前阻攔,因為,這個家里,只有冷靜修有處罰他的權利。冷逝雲是這個家族中,內定的下任族長。
水界山,青草茵茵,一座墳冢孤立。少年一身白色的中山裝,靜靜的佇立在山頭。小女孩一身紅色的裙子,流水滿面的望著墳冢,嚎啕大哭。
輕輕的抱起痛苦的小女孩,他用下巴輕輕蹭著她的頭發,語氣中是悲涼,也是誓言,「小月兒,哥哥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再也不想做冷家的人,你要好好的,不然,哥哥就再也不想做人。無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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