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主子,奉皇上之命,特賜御酒一壺。」
汪公公一直站在門外等候著,大雪落在他的腳下,映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那樣的聲音在這個冬天格外的寒冷,她站在風雪里,溫婉安靜的笑著,舉手拿起那壺酒。
「夢主子,您不問為什麼麼?」
看見她若無其事的拿起那壺酒,汪公公忽而有些微微的動容。他伸手,擋住緋衣女子拿起酒壺的手,同情的眼神。
「不問我也知道,這是一壺毒酒。」她輕笑,清麗的眼眸在大雪里鮮亮而平靜,「他要我死,對麼?」
「夢主子,皇上他……」
為難的松開手,汪公公垂下眼瞼,再也不敢看緋衣女子那悲切的眼神。他想為那個人辯解,可是話到了嘴邊,看見琉璃那樣清亮的眼神,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不必為他辯解,我明白。」手里捧著酒壺,久久的看著,緋衣女子的眼皮在大雪里輕輕的抬起,眼里的神色突變,「可是汪公公,我不能死。」
話音隨著那碎裂的酒壺一起落下,她手里的冷劍已經劃過送酒人的咽喉。
汪公公被眼前的一切嚇得渾身顫抖,怔怔的站在雪地里,直到緋衣女子的身影消失在牆角,他忽然清醒過來︰「夢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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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突然變得那樣漫長,通往宮門口的路似乎一直都遙不可及。在紛飛的大雪中奔跑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前行,與這冰冷的皇宮形成不同的景色。
耳邊一直是姐姐的囑托,眼前不停的晃動著那盞被打碎了的琉璃扇。從密室出來後,盡管寒冬的風將她吹的瑟瑟發抖,玉珞還是握緊了手里的琉璃碎片,護著懷里的詔書,一刻不停的跑著。
皇宮的書房外落滿了白雪,年輕的帝王站在書架前,怔怔的看著中間擺放的那盞琉璃扇。
同生共死,不離不棄。
那樣的誓言而今听來,突然覺得好笑。可是,當嘴角緩慢的勾勒出了笑容的時候,心卻莫名的泛疼。
琉璃扇上,最後的那兩字刺得眼楮生疼,抬手去擦,卻發現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皇上……」
門在那時被推開,內侍尖細的聲音隨風而來。
不知是不是冬日的風太冷,他不禁打了個寒顫。雙腿不知什麼緣故,竟漸漸的有些站立不穩。
他站在書架前,一直沒有回頭……
他不敢回頭,他也不能回頭。深怕一轉身,那女子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身戎裝,滿臉淚痕。
「朕賜的酒,她可曾喝下?」
半晌,那些溢出的淚水終于在風里凝結。他鼓足勇氣,顫抖著問出那句話。
「回皇上,夢主子她……她……」
內侍驚恐的看他一眼,趕忙低下頭,不敢開口說明真相。
「說下去!」
听見內侍驚惶的回答,他瞬間明白了什麼,轉過身來,疾步走向書房外。
「她……殺了送酒的公公,向著宮門口去了。」
書房外的風很大,雪在偌大的天空里輕輕的飄著。
他站在那里,听著內侍的話,仿佛看見她在大雪里孤零零的跑著。
大雪現在一定落滿了她的肩頭,她一定沒察覺,或許……
她還在流淚。
她恨我如此無情無意,她恨我親手毀掉了我們的誓言。
「命御前侍衛務必在她出宮前將她格殺,否則,誰都別想活命!」
盡管如此……
盡管她會恨我,盡管我如此不舍。
可是,到了此時此刻,我還是下達了這樣狠心的命令。
琉璃……
雪的光芒忽而變得異常刺眼,就在下了那道命令之後,年輕的帝王嘴角揚起一個不知是哭是笑的弧度。
很久之後,他輕微的仰起頭,用手遮住被雪刺痛的眼楮。身邊的侍衛驚訝的抬頭,看見這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竟在輕輕的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