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是馬不停蹄的趕回杭州,一路上沒有好好的吃一餐,沒有好好的睡一覺,一到杭州,賴以農差點直接掛掉。
他們只是尋常人,普通人,可不是個個都跟夜魂一樣都是能人,他難道就不知道要體諒一下別人的嗎?
一使起性子來——呃,不,那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使性子,因為他大爺才懶得使性子呢,那多沒品,他是自己本著自己的性子來,那是冷漠,那是冷酷,那是他的本性,誰也不能在他面前說一句不中听的話。
否則,他只要冷冷的瞪著你,就夠你涼到骨子里了。
就算是有滿肚子的話,就算爛在肚子里,你也不能直言直語的往外說,除非,實在是活得不耐煩了,那就另當別論才是。
「師父,師弟——」。第一個沖出來迎人的自然是傲人。之前,賴以農共寫了兩封信讓人送出去,一封是送到鹽城展家,一封則是送回賴家告訴他們已經返回了。
夜魂僅是頷首,下一刻,那雙冷冰冰沒啥感情的眼投向站在一旁的立蓉。
「立刻收拾東西,我們回」。
回去?
回家嗎?
傲人眼兒亮晶晶的,這一次師父和師弟他們離開了好久,其實他早就想回家了,他好想娘哦,還有好想好想妹妹。
現在妹妹們一定長得好大。
一定不認識他這個哥哥了。
不過——
他可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他是師兄嘛,要照顧師弟的呀,他是男孩子嘛,說話就要算話的呀,已經答應過師弟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所以,他很耐心的在這里一直等啊,一直等。杭州能玩的地方他們已經玩遍了,能吃的東西,他們也都嘗過了。
而且,也到了臨近的一個地方去玩。
小孩子的精力是旺盛的,不過,傲人也是個才六歲的孩子罷了,有些時候,對有些事情,也很容易生厭的。
所以,現在,他已經沒有什麼好玩的心了。
整天就是數著日子,看看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到時候,他就可以回家了,回家就可以看到娘,看到妹妹,當然,還有爹和女乃女乃,李爺爺,曉姨,夜姨,有好多好多人哦。
「今天就走?」。立蓉還是有些驚訝的,現在午時剛過一些,打點需要時間,他們也需要時間跟賴家的人說一聲,否則這樣直接走也太過于無禮貌。
她知道夜魂不在意這個禮教上的事情。
他隨心。
「是」。
一個字,是他的意思。
立蓉沒有再問什麼,點點頭,轉身進去,其實,他們要理的東西實在是沒有什麼,大不小就是隨身的幾件衣物嘍,然後,找賴家要一些路上可能用得到的東西和干糧,當然,還不能少了傲人為妹妹們買的禮物,還是他為他娘買的一些東西,那些,可是比任何東西都來得重要。
三言二語,即已說定。
賴以農才剛緩過一口氣,還來不及插上一腳,人家就已經決定了。
根本就沒有他開口的份。
「唉,唉——師父,師父,你也不需要這麼急嘛,今天天色已晚,我們不如明天再起程吧」。
冷眼一掃過,停在賴以農的身上。
「我們?」。
「是啊」。賴以農點頭,「當然是我們,我當然也跟師父和師兄一起回鹽城啊,從現在開始,沒有出師之前,我是不會再離開鹽城了」。
這樣就分道揚鑣他怎麼甘心。
好吧,他著實不是一個好徒弟,不過,他也實在是有心的。
人多一技總比少一技好不是嗎?
「你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冷冷的,夜魂甩下一句,他的話中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他想什麼時候去,都不關他的事,反正,他們今天是一定要起程的了。
賴以農嘆氣。
或許,在水族的事,還是有讓夜魂驚到的,所以,他才會緊緊的想要趕回鹽城。
趕回那個對他來說無比熟悉的地方。
至少在那里,他會感到安全一點才是吧。
「好好好,今天起程就今天起程,咱們先進去吧,立蓉收拾也需要給她一點時間,等她收拾好了我們就起程」。他也要去交代一下。
在關外的一切,他身邊的兩個隨從也清楚的很,他整理了不少東西,只要有眼楮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看得懂。
所以,他會放心的將這個將給其他人去處理。
反正,他已經分析妥當,總個人當開路前鋒就行了。
沒有必要一去就要多大的營利,只要不虧本,事情可以慢慢來的,反正,他們也不是急需要用錢嘛。
晚膳前的一個時辰,他們也發了。
賴家全家相送。
原想將賴以農留下的,不過,他執意要跟著一起走,他們多說也無益,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放人了
一路上,還是死命的趕趕趕啊。
十天左右,便已經回到鹽城,回到展家。
「娘,我回來了,傲人回來了——」,還沒有下馬車,小家伙的聲音已經傳得遠遠的了,小臉上沒有一絲疲意。反倒是興奮至極的模樣。
門待笑看眾人。
沒有如常的立刻進入通報。
傲人的聲音一路從門口叫到水園,別莊里的人可沒有一個不知道小主人回來的消息,還真是個大好消息呢,他們回來,別莊以後也熱鬧許多。
他這一走,可平靜了兩個多月呢。
「娘,娘,我回來了,傲人回來了」。門,踫的一聲,被傲人不客氣的推開了,門內,雪兒笑著,手里抱著正是大哭的無慮,傲人的大嗓門可把小女圭女圭吵醒了,一旁的無憂,睜著兩只圓圓的眼兒,好奇的看著一切之于她都是陌生的東西。
小臉上一片平靜,沒有絲毫想哭的意思。
「啊,娘,娘,我回來了,妹妹,妹妹,哥哥回來了——」。傲人也不怕嗓子疼的一路叫到底。
「是是是——」。雪兒縱容的直搖頭,「瞧瞧你,回來就回來了,大老遠就听到你的聲音了,趕了一路不累嗎,快,來坐著歇會」。
「哦——」。小臉紅通通的傲人乖巧的在雪兒身邊坐下,一雙眼,時不時的往雪兒的懷里偷瞄,「娘,我好想你」。手一伸,抱住雪兒一只手,小腦袋用力的磨擦,像是一只正在向主人撤嬌的貓兒一般。「娘有沒有想傲人」。
低睨了兒子一眼。
雪兒笑得溫柔。
「沒有啊,娘可是一點都沒有想傲人呢」。她故意道,「娘有無憂和無慮,為什麼要想傲人,反正傲人在外頭玩得好,吃得好,娘沒什麼好想的」。
嚇——
小腦袋立刻抬起。
眼里盈著淚。
雪兒心一揪,老天,許久不見,看來,小家伙是想家了,她空出一手,輕撫傲人的小臉,「乖,不許哭哦,現在傲人可是當哥哥了,娘跟你說笑呢,娘也好想傲人哦,還有妹妹們也好想哥哥呢」。
小孩子,果然是需要哄的。
傲人立刻笑開了眼。
「真的嗎?真的嗎?,娘我要抱抱」。他伸手,要抱妹妹。「無慮好愛哭哦」。雪兒將小無慮小心亦亦的放入傲人的手中,一半由她托著。「乖哦,哥哥疼妹妹呢,不哭,不哭——還是無憂最乖」。沖著無憂一笑。
「雪兒——」。立蓉隨後也入了屋。
「立蓉,回來了,一路上辛苦了」。
「不會」。立蓉搖頭,許久不見,還真是甚是想念呢,「兩個小家伙還乖嗎?」。
雪兒點頭。
「只有無慮的起床氣怪了些」。
「起床氣?」。
「是啊,沒有睡醒就被人家吵醒,她非得哭得天暈地暗不可,對了,夜魂沒有跟你們一起回來嗎?」。
「有,他問過李叔堡主在哪,就直接去找堡主了,還有,那個賴家的人,也跟來了」。
「以家?」,他也來了,「他家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差不多吧」
書房!
此書房可不是傲人讀書時的書房,而是專屬于展狂處理事情的議事書房,與傲人的小書房不同一院。
據于案上的男人,俯首書寫。
手中的狼毫筆揮灑自如。
龍飛鳳舞的字跡,一一印上雪白的宣紙,門,被敲響,男人不曾應聲,門已開啟。
「爺,夜魂回來了」。夜魂進入書房恭恭敬敬的道。
男人並未抬頭,手繼續揮灑著,直到最後一處字落,蓋下獨屬于無極堡的章印,才抬起頭。「嗯」。也,僅是嗯了一聲。
夜魂沒有開口。
展狂也沒有開口。
一起成長的曾經,讓他們根本就無需多余的言語就可以溝通。
書房內,靜靜的。
門外,傳來其他聲音,是賴以農和春曉春夜招呼的聲音,有些距離,卻也能讓他們听得清清楚楚。
「夜魂」。
「是」。
「把這封信交給管事,讓他派人送到無極堡去」。
「是」。夜魂上前接過信。正待退下之後,展狂開口了,「對兒時記憶,你可曾有印象」。
夜魂一僵。
片刻,才緩緩抬起頭。
「沒有」。
「你可排斥家人」。展狂再問。
「不」。
「如果,有一天,你的親生父母上門尋你,你可有何打算?」。認,或是不認。
夜魂再度俯首。
「一切但憑爺做主」。
「……」。展狂未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夜魂,是的,雪兒說的沒錯,他們是同一類人,卻又是不同的。曾經他們的生活重心,貧乏的可憐,如今不同,他有家有子有女,更有愛妻。夜魂沒有。
不曾真正體會到家的溫暖,妻子的柔情,事先是絕對不可能想象得到的。
「夜魂——」。
「是」。
「你們一起成長已經有二十多年,我從來都把你當成兄弟」,從前,不善言語的兩人,也從來不說什麼。
「承蒙爺看得起」。
「你的終生幸福,不是我可以做決定的,一切在于你,如果,你心中有何不明,可以盡管來問我」。
「……」。夜魂遲凝,片刻之後,才點頭。「是」。
他知道,定然是賴以農在他不知情之下,偷偷的寫信來告之過堡主在水族之事,才會讓堡主有此一說。
他們主僕這麼多年,堡主很少會跟他說這麼多話。
兩個原就不多話的人,湊在一起,還能有什麼話說。
夜魂再度頷著,然後,捏緊手中的信,退出書房。
門外,遇到了賴以農。
他正笑呵呵的迎面走過來。
夜魂冷瞪了他一眼。
一個舌頭長得可以打結的男人,什麼事情,都會到處宣揚。他並不稀罕什麼父母,父母在他的心里,連一點印象都沒有。
即已忘,何必再強行去記。
只會徒傷神罷了。
他已經習慣了這里的生活,他只知道,自己是夜魂,不會是什麼克天薩。他瞧不起展家那幫子人,可是,打從骨子里,他已經把自己當成展家人。
正如適才堡主所說,他們是兄弟。
是的,他們是兄弟。
他不想遠離鹽城,跑到陌生的關外,一點都不想。
嚇——
賴以農被夜魂凶狠的眼神嚇得倒退一步。臉上的笑,也直接僵住。老天——他剛剛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情嘛,他只不過是對著夜魂笑而已啊。
難道,笑也犯法嗎?
「師——師父——」。顫聲喚了喚。他只不過是稟持著禮貌,想先向展大堡主請個安先,怎麼好好的得此對待,今天晚上他一定會做惡夢了。
又是一記冷眼。
「讓開——」。
嚇——
一路三尺遠,賴以農果然讓得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