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紅的喜燭,色彩艷麗,精致絕輪的嫁衣,熱鬧的氣氛,準備的時間雖短,卻仍然完完整整的成親禮儀,一樣也不少。
曾經,這是立蓉夢想一輩子的場影,嫁給自己心愛的男人,滿懷欣喜,嬌羞新嫁娘的心情,只是,這一切,都是夢而已,早在多年前,她懂事開始,就已經認清,這一切,只會在她少之又少的夢中出現而已。
如今,卻活生生的擺在她的面前。
嫁衣水袖上的精嬌鴛鴦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雪兒的手,她,真的如她所言,如同當初,她們一時的笑言,為她連夜縫制這身新娘禮服,今天,她已為婦,從今往後,她要慣上的是夜魂的姓。
呃——
或許不用,夜魂本名克天薩,他卻習慣別人喚他夜魂。
夜不是他的性呢。
正如,立不是她的姓一般。
她也早就忘了自己姓什麼,早在自己認清自己的出身比別人低一等,處處得看別人的臉色,處處得小心亦亦的不要讓人生厭,處處的受苦,處處忍氣——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在未進季府之前,她也在另外兩戶人家家里當過短暫的丫頭,在那里,沒有自己的名字,只有主子給的。
叫春花,叫秋月,叫如意,叫吉祥——只要主子覺得這個名字有彩頭,你就得叫什麼,哪怕是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你也不能反抗。
立蓉一把扯下頭上的紅紗,薄薄的一層,其實沒有什麼重量,她頭上也沒有慣用的鉓品,把自己的腦袋,裝得十二萬分重,抬都抬不起來,一切從簡,一頭烏黑秀發,僅是有一個發圈,從額際,後腦發尾,固定住滑溜的發不要任意的到處跑便是,頭上沒有鳳蔻。
她覺得,有紅紗,表著喜氣也就成了。
抬頭,不需要看,她也知道,剛上任的,那個屬于她的「夫」。就在房里,他身上無時無刻都散發著一股讓人起雞皮的寒意。
或許,他自己有覺,或許,是他自己故意讓人如此驚懼他的。
她按了按自己的肚子,扁扁的,一整天就吃了一顆隻果,其他的就沒有什麼東西裹月復了,廚房的大娘說,晚上入了洞房之後再吃。
現在,她總算是可以吃了吧。
與夜魂,以這樣的方式成親,也沒有什麼不好的,至少,她的心里,不會覺得尷尬。
起身,離開新床,直直的走向夜魂,他正一動也不動的坐在放滿食物的桌子上,原本,這個時候,喜娘應該在的,他把喜娘趕走了。
立蓉看也不看夜魂一眼,顧自開始吃起桌上的食物,很豐盛,全是出自大娘的手,听說,展家要辦三天的流水席,不管是誰,只要想吃,就可以吃個夠。
真是好命。
以前,她可也是時時刻刻的等著這樣的好機會呢,沒有想到,輪到自己的時候,盡然,真的可以開流水席。
連雪兒嫁給堡主的時候,都沒有這般的隆重吧。
雙手,沒有片刻停緩的往嘴里塞食物,直到肚子被填得七分飽時,她才抬頭,看著像是一尊木頭,眼前這位剛上任的「丈夫」。
「你不餓嗎?」。手上,還是油膩膩的,立蓉一點都不在意,「再不吃,我可要吃完了」。她指指桌上,已經被她消滅了大半的食物。
夜魂僅是淡漠的掃了她的一眼,她的樣子,哪里有一點新嫁娘的樣子,完全是一個讓人皺眉的粗野女人。
「你真的這麼餓嗎?」。
「那當然」。肚子早就空空了,立蓉邊吃邊答,「一大早就被人挖起不,是我自己偷偷的吃了個隻果,本來忙得什麼東西都沒得吃,做新娘真辛苦,還好一輩子就只有一次,多來幾次,人都會被磨得死去活來」。
「你真的不吃?」。
「你吃吧」。他完全沒有胃口。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說不客氣,就真的不客氣,她才不會蠢得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呢,好好的肚子放在這里,不吃東西,干嘛呀。
食物放到明天,也是浪費。
天知道他到底在遲凝什麼,好吧,估且當他還不能適應自己突然之間變了個身份,雖然,她也不大適應。
不過,一切已經成事實。
除了接受,適應,也沒有其他的法子了。
「你放心,吃完之後,我會回我自己的房間,晚上你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她爽快的道,雖然成了親,她可不認為夜魂真的會把她當成妻子來看,頂多,當她是米蟲,是必須靠他來養的米蟲而已。
前幾天,在膳廳的時候,他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我養你」。
多干脆。
他大概也只會負責養她,其他的,就沒有了。
夜魂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她也太怡然自得了。
「今天是洞房花燭夜」。他冷靜的提醒。
呃?
立蓉放下手中油膩膩的雞腿,「那又怎麼樣?」。拿起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你想和我當對名副其實的夫妻嗎?」。她挑眉,大膽的道。
因為,她從來都不認為,夜魂真的這麼想。
「你一出去,明天會閑話不斷」。
新房是由夜魂的房間,布置而成,立蓉原本所住的房間,還留在那里,原本立蓉想要體諒一下的,既然他覺得這樣不可行,那麼,她也沒有必要堅持,「那好吧,今晚我睡床哦」。她是女人,夜魂再沒心沒肺也不至于跟她搶張床吧。
「……」。
夜魂沒有開口,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立蓉,真的把一桌子的食物,都吃得七七八八了,她滿意的看到夜魂眼中,閃過的訝異之色。哼,看不起女人,就該他訝,就該他異,她別的不行,肚子餓的時候,連一頭牛都可以吞下去,更不要說,僅是滿桌的飯菜了,她當然可以吃得干干淨淨。
洗過臉,洗盡手,褪下新嫁衣,小心亦亦的輕輕折好,然後,收進櫃子里,輕手輕腳的深怕弄壞了這一襲新嫁衣。
夜魂注意到了。
就連適才,她完全沒有形像的吃東西時,對她身上的新嫁衣也是小心亦亦的不容染上半點髒物。
她有必要如此小心嗎?
還是想著要穿第二次?
「你在做什麼?」。不自覺的,他問了。
「你不會看哪」。回頭,一記白眼,不客氣的投過去,嫁衣安置妥當,她才回到床上,褪下鞋子,躺下,閉上眼。突地,她又驀然睜開了眼,定定的看著夜魂好一陣子,才看著他身上的衣服,開口道,「你身上的衣服,月兌下來」。
夜魂濃眉一皺,不過,並沒有多問,他月兌下新郎服,遞給她。
下一刻,他見她,下了床,又重復剛才整理新娘嫁衣時的小心亦亦的,直到,他的新郎服和她的新娘嫁衣都被她妥當的安置在櫃子里,她才滿意的點頭,回到床上。
「你在做什麼?」。他,再度問。
平躺在床上,立蓉睜著眼兒,看著他。
「以後沒有什麼事,千萬不要踫里面的東西,那是雪兒熬夜為我們做的新衣,要留著,好好的收著,你千萬不可以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把它們偷偷的拿去做什麼」。她瞪他,眼中,滿是警告。
夜魂冷哼一聲。
他對兩件冷冰冰的衣服,沒有那麼大的興趣。
若不是她威脅,他不肯穿就沒有新娘,他絕對不會去穿那東西。
「你哼什麼哼——」。她坐起上半身,「這是我的寶貝,就是不準你動它們」。
「……」。
看他不言不語的樣子,立蓉嚅嚅唇,雙眼在房里掃了大半圈,只有一張躺椅,晚上可供他棲身的。
她再一次下了床,從放被子的櫃子里,拿出一床棉被。
這里的東西,都是她整理的,她自然有印象。
「哪——晚上就委屈你了,睡在這里」。手一指,是那張看起來只夠她睡,卻不夠他睡的躺椅,「先委屈一晚,明天的事,明天再說,我累了」。巴巴的上了床,她閉上了眼,很累,真的很累。
先是皇上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旨,威脅。再來,就是她突然知道,自己要嫁人了,一切,發生的太突然。
她必須被迫接受。
現在,是接受了,一切已成定局,她的神精一松慎,除了累之外,她實在找不出其他的詞來形容。
立蓉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身邊多了個人,睡的床,突然之間,變得好小,才轉個身,就踫到牆壁。
用力的逼迫自己睜開眼,入眼的,卻是夜魂的那張冷眼。
「你在做什麼?」。沙啞的聲音,告訴對方,她還不甚清醒。
夜魂掃了她一眼。
「睡覺」。
這兩個字,像是機關被觸動一般,讓立蓉頓時清醒了不少,「你——你怎麼會在床上,你不是睡——」。躺椅嘛。
「我要睡床」。實際上,他已經躺下了。
「喂——」。
「要睡,你去睡」。
下一刻,他閉上了眼。
立蓉氣結。
真是冷心冷情,外加冷血的男人,還好意思叫她去睡躺椅,她才不去。哼——氣悶的躺,他要睡床,她也要睡,那就一起睡吧,她還怕他不成
一大早,立蓉便醒了。
她起早慣了,就算讓她睡懶覺,一到時辰,她也自然就醒。而她一醒,身邊的男人也跟著醒了。
「我沒有吵你」。立蓉縮了縮,她才剛動了一下,哪知道,他這麼不經擾,這樣就醒了。
「……」。
他淡漠的撇了她一眼,一轉身,翻身下了床,立蓉松了一口氣,還真怕他有起床氣,黑著一張臉,讓人一天都不好過呢。
唉——
他們成親了。
從今天開始,他們就是夫妻了呢。
立蓉認命的下了床,只知道,從今天開始,呃,不,是從昨天開始,她的人生,又多了一項任務,多了一個人伺候的人。
「我來替你更衣吧」。她上前接手。
「不用」。轉身,完全不領情。
轉了個圈立蓉再度站在夜魂的面前,開口的話,可沒有剛才那麼溫柔。「夜大俠,現在咱們可是夫妻了,我往後的日子還得靠著你養,怎麼?昨天才剛成親,今天就想要休妻了嗎?」。
冷眸一瞪,凶惡的瞪了她一眼。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來吧,讓我來接手,省得人家說我不懂得為人妻,你娶妻了,要善加利用,別放著真當她是米蟲」。說的,好像她是個外人一般。
從她嘴里出來的事,與她完全無關一般。
「你不說,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手停,立蓉若有其事的點點頭。
「也是」。他說的一點都沒有錯,不過——「我不想只做表面功夫,夜魂——」。她抬眼,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真正的當一對夫妻,過正常人該過的日子」。
原本就已經很冷的臉,冷得發黑。
「你是說,我不正常」。
陰陰的發著陰風,幸虧立蓉看得多,早就練就金剛不壞之身,否則,早就躺平在地,口吐白沫,長睡不起了。
「我沒說你不正常,我是說,我們不正常」。意思可是差很多的。
「夠了」。他扯下她的手,「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是」。
立蓉聳肩應是,回頭,穿自己的衣衫,仍是平日,身為丫環的立蓉所穿,她與雪兒感情甚好,卻從來不曾托大過。
她知道自己的定位在哪里,不會輕易的去超越,若人嫌。
一身平日的裝束,沒什麼特別的,因為他們成親,時間匆促,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準備太多的細節。
夜魂掃了她一眼。
「跟我出去」。
「干什麼?」。
「別說那麼廢話」。
「……」。
立蓉莫名的眨了眨眼,現在是怎麼回事?角色反轉了嗎?輪到她不知道如何接口了嘛。
「夜魂,雖然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但是,麻煩你稍微的尊重一下你身邊要跟你過一輩子的人,至少,你要告訴她,你要帶她去做什麼?難道,你要把她拎出去賣,她也一句廢話都不能說嗎」。前提是,那真的是廢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