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蓉只要一看到夜魂心就開始煩。
一個男人,成天什麼事情也不干,就在她的身前身後跟著。她已經跟雪兒說過了,成天在屋里呆天,那是慢性自殺,依她的性子,這麼多年了,哪還呆得住,只要還有力氣,她就要出去走走。
雪兒同意了,不過,只能在府里走,而且,身前身後,得有人陪著。
或她,或春曉和春夜,雪兒無事,都會陪著立蓉一同。
即然雪兒開了口,展狂自是沒有意見,夜魂再反對也沒有用,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護在她的身前身後。
那一次,她的摔倒,是嚇到了他了。
他從來不覺得有人可以虛弱到,摔一跤,便會暈過去的。
那是什麼破身體才會做出來的事情。
「立蓉,你是怎麼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雪兒扶著立蓉在一旁坐下,擔心的看著立蓉繃緊的容顏,這幾天,立蓉都處于,馬上擁有自己骨肉的喜悅之中,這幾天,她的氣色也都還好。
「沒事——」。立蓉搖頭,是不想讓雪兒擔心,不過,才剛搖過頭之後,她又點頭了,「雪兒,我的身體是沒有什麼問題了,不過,我的心情,還真是有些不怎麼樣」,她的眼角,很用力的往夜魂所站的那個角落瞄去,腦袋一撇一撇的示意著。雪兒會意,點頭,「是不是夜魂又讓你氣著了」。她失笑。
「可不是,他整天跟前跟後的像個什麼似的」。立蓉不滿的嘟著嘴兒,呼出一口氣,「難道最近無極堡真的沒有事情可以做嗎?」。
「不是啊」,雪兒搖頭,無極堡大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空了,有些事情,既然開始做了,那麼,就要堅持到底,展狂在她失蹤那段時間,確實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往後,他們會好好的補償。
不為自己,算是為下一代積下德願。
「展狂這幾日也經常出去,日陽,展嘯他們都挺忙的,夜魂因為你,無心在外處理事情,才會留在府里」。一提到這個,雪兒唇畔的笑更甚了,「他是擔心你呢,立蓉,你就忍著點吧」。
「忍?」立蓉夸張的咬了咬牙,「他是不是打算跟到孩子出生為止?那還有幾個好等呢,再說了,他現在和我又沒有關系,跟前跟後的算什麼?」。
「立蓉——夜魂是擔心你」。
「我知道啊,但是,擔心也不是這種擔心法,時時刻刻跟前跟後的那又能怎麼樣呢?」。立蓉,瞄了夜魂一眼,「雪兒,你能不能跟堡主說一說,讓他找點事情給夜魂做一做,不要讓他再在這兒浪費時間了」。
「這樣好嗎?」。雪兒也看了夜魂一眼。
夜魂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好分配的。
如果他執意要做一件事情,就算是展狂也無法左右他半分。以前,夜魂還是以展狂的護衛自居,現在,他已經不是。
他是個自由的人。
跟展狂可以平起平坐,他是傲人的師父。
往後在展家,也是一家人。
再說了,他想做什麼,展狂也不會干涉,只要夜魂做的開心——
「沒什麼不好的,又不是讓他去殺人放火,只不過讓他去做些尋常的事嘛,很為難他嗎?總比他一天到晚,跟在別人的**後頭當個無所事事的人要好」。
「立蓉,他是關心你——」。
「雪兒,我知道」。立蓉打斷雪兒未完的話語,「就是因為知道,或許,他的心里是在掛心我,他那種人,也許自己有什麼心情自己都不是很清楚,我不想把他困在雲里霧里,休書我已經收下了,現在,我是我,他是他,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男婚女愛各不相干不是嗎?」。立蓉輕巧一笑,「或許一個被休棄的女人,很難再找到幸福,不過——那也沒有什麼關系,雪兒,我就賴在展家一輩子嘍」。
「你本來就該呆在展家一輩子」。雪兒用力額著。
「已經斷了,就該斷得干干淨淨,牽牽扯扯的算什麼?」。
立蓉的話,雪兒了然。
她的性情,正是如此。
「你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嗎?」她是斷得干淨了,一生嫁過人,生過子,立蓉定然是覺得可以了,往後,只要付出全副的心思,將孩子養大,至于,嫁不嫁人,那都不重要。但是,雪兒真的不想看到立蓉就這樣的過一輩子,她和夜魂因為孩子而再度有了牽扯不是嗎?這份牽掛,這輩子都斷不了。
夜魂的心,無人能解。
或許,立蓉月復中的胎兒,便是此中的契機呢。
他一生冷清過甚,合該有個溫和的家了不是嗎?
「他不是天生如此的」。後天的生活,造就了現在的他,沒有遇到對的人,他已經無法自己改變自己了。
這一次——
是夜魂真心想要做的一件事——跟在立蓉的身前身後,就是深怕立蓉一個不小心,又會摔倒,又會怎麼樣。
沒有人要求他,是他自己想做的。
能不讓人訝異嗎?
「我想過的」。立蓉隱去怒意,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也曾經以為自己或許可以做到,不過,事實證明,我不可以,那就該放手,讓另一個能做到的人來做不是嗎?」輕輕一笑,「本來還想,幻靈的性子是不是可以稍微讓他的冷漠溶化一些,不過——」事實證明,還是不可以,早在立蓉醒來的第二天,賴以農便帶著陸幻靈匆匆的回家去了,省得再出個什麼事,陸幻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好吧——」雪兒想了一下,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不能太過強求,就讓他們慢慢來吧,只要夜魂有那個心,她知道,立蓉的心不是鐵打的,其實,立蓉的心,軟得很,一直以來,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才勉強自己變得堅強。軟弱,可是生活的一大忌。「我去跟展狂說一說,看看有什麼事情可以先轉移夜魂的方向」。
「嗯」
水園,雪兒房內。
雪兒替展狂倒上一杯水,眼兒,認真的凝著茶具之上,而後,放下手中的茶壺,將杯,遞給展狂。
展狂接過,看了雪兒一眼,才啟口,「別忙了,休息一會」,解下面具的臉,有些嚴整,陌生人看著,定然是嚇得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不過,誰都會怕展狂,雪兒不會怕,只有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心,可以軟成什麼樣。
他不是個無情之人。
正如夜魂,他不是天生是個冷漠之人。
「我不累——」。她還有事要說。
「整天看不到人,還不忙?」。話中,可是有著太多的不滿,這些日子,雪兒都陪立蓉去了,完全不把他這個丈夫放在眼里,這些日子,夜魂不在,有些事情,沒有交代出去,還得他自己處理。
真是該死——
他已經大半天沒有好好看看自己的妻子了。
「才不忙呢」。雪兒輕笑,撇了展狂一眼,「天天都在府里,又沒有出去過,夫君——」。她起身,走到展狂身邊,展狂放下手中的茶具,長手一伸,將雪兒扯入懷中,小心亦亦的環好,「想說什麼?」。
「你看出來了」。雪兒不好意思的斂眉。「這些日子,很忙嗎?」。
「有事?」。
「要是有事,分點給夜魂做做吧,最近,他好像挺閑的」。
「他正忙著」。
「忙什麼?」雪兒不解的眨巴著眼兒,夜魂很忙嗎?不是啊,他整日都跟在立蓉身前身後的,她都有瞧見。
「這就是他要忙的事情」。若是沒有雪兒之前,展狂定然不會理解夜魂的做法,他也休想這麼輕松的跟著個女人身前身後沒完沒了。
有了雪兒,他的心,不同了。
有時候,柔軟的程度,已經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之外。
夜魂舉止,他能理解,或許,夜魂自己還不能理解,那麼,現在該給他的,就是時間。
「不是了」。雪兒有些急了,「夫君——」,一雙柔女敕的小手,環著他的頸,小腦袋,靠著他的胸口,「立蓉有些煩燥了了,夜魂這樣跟著她也不是辦法,立蓉說了,現在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系,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夜魂跟著她,會讓她很困擾的」。
展狂未語,僅是听著。
「或許,咱們該給他們一個安靜的空間,好好的想一想」。
想一想?
或許——
「你想讓夜魂離開多久?」。
「啊?」雪兒微怔,看著展狂的臉,「離開?上哪去?」。
「我會安排夜魂出城幾天,讓兩人好好的安靜安靜,或許,回來之後,他們的心境會有不同」。展狂的大手,輕撫上雪兒粉女敕的小臉,她的眼中,充滿了心憂,他不喜歡,「這事,你不用擔心,交給我」。
「可是——」,說不擔心,雪兒還是有些擔心了,「要離開幾天,這樣妥當嗎?」。
「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就算是不妥當,展狂也會讓事情變得妥當
議事書房
據于案前的展狂,冷然的看著夜魂。
夜魂定定的立著,不言不語,面無表情,讓人看不到,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怎麼?不願意?」。
展狂起身,一步一步,走至夜魂的面前,那雙黑眸,始終冷然。「若是不願,我可以找別人去」。
夜魂抬眸,看著展狂。
「去幾日?」。這一趟,是要去鹽城三百里外的城鎮處理事情,且非小事,據他所知,此去沒有個三五天,定然是回不來的,可是現在——
夜魂,的確有些為難。
「至少五日」。
至少——
最保守的估計。
「我去——」。夜魂一咬牙,一握拳,他不可以拒絕,立蓉在展家,有夫人照料,有春曉和春夜一旁護著,不會出什麼大事。
他會盡快處理完那邊的事情趕回來。
至少五日——不,至多五日,他就會回來的。
「離不開立蓉?」。展狂眯著眼,睨著夜魂,「若真的離不開,就讓伊日陽去辦」。
「不是」。
「那就去吧,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別猶猶豫豫的」。
「是」。
入了夜,立蓉已經睡了,夜魂立在立蓉的房前,靜靜的立著,沒有敲門,更不曾推門而入。
每天夜里,他都會護在她的門外。
只要屋內有一絲風吹草動,他都會繃得緊緊,深怕她沒有睡醒,一個不小心,閃了腰,摔了跤——
今天夜里,他就要起程了。
早去早回。
大手舉起,半晌之後,也沒有落在門上,低著頭,望著投于地的一片黑影,他的心情,是復雜的。
堡主問他,後不後悔當初寫下那紙休書?
後悔嗎?
說實話,夜魂不後魂,之于他,有沒有婚書,寫不寫休書,那是一樣的,只要是他認定的人,不管是不是已經休了,那都是他的人。
只是——
現在,他已經認定立蓉是他的人了嗎?
不——
他還不能確定這一點。
或許,他該好好想想,再確定確定——
抬起冷眸,凝著緊閉的房門。
片刻之後,他轉身,離開——
一點足,挺拔的身軀拔地而起,一眨眼,便隱于黑夜之中,不見人影。
夜魂走了,立蓉的房門,開了,看著夜魂,立蓉一臉平靜。
雪兒已經跟她說了,今夜,他就起程,他日日在她的房外,她知情,知曉,知了,正因為如此,她更想要讓他離她遠遠的。
不想因為她,而扯住了他。
「好好的飛去吧,別被我困住了」。抬頭望天,她笑了,「孩子,可千萬別說你爹,因為一點小事就在這兒停駐半天,男子漢就該有男子漢的魄力知道嗎?」。
寂靜的夜,沒有人回答她。
風,輕輕吹過,隱著話音。
似回復,似輕笑——
立蓉笑了笑,退回房內,點上燈,關上門,上了床——自從知道懷了身孕之後,夜里,她都開著燈入睡的,只不過,她知道夜魂就在外頭,才想熄了燈,讓他知道,她睡下了,他該回去了。
那個男人,卻固執的,硬是守上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