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花,萬紫千紅,團團簇簇,一眼望去,染了眼,花了神,立蓉還以為自己正在夢中,什麼都瞧不清,什麼都看不明,才會做這樣一個奇怪的夢。這麼多的花,輔了兩道,長長的,幾乎將水族的整個廣場都要掩埋。
哪兒來的這麼些花兒。
她不曾瞧見,水族之內有這麼多的花。
據她所知,水神孕育了水族,人,以及,所有的一切,所有,這里的一切,都是水神的賜予,水族之人,向來敬神,他們是不會冒冒然的做出有諱水族之意的事兒來。
「老天——」。她輕呼。
不止是她,雪兒也驚得張大了嘴兒,半刻合不攏。傲人瞪大了眼,無憂和無慮開心的又笑又叫,就連向來風吹不動的展狂,黑眸之中,也閃過一抹訝異之色。
花兒,都是一大早出動了不少的人新鮮采栽來的,當然,不是全部都是采下來的,大部份,都是移植過來的。
婚禮儀式過後,那些被移植的花兒,還是要被移回去的。
再由著它們,任意的成長。
「這種場面,真的有些太——」夸張了,最後三個字,雪兒沒有說出口,不過,該表達的意思,也表達盡了,她連想都沒有想到過,水族的每一個族人,都盛裝出席,反觀今日的主角,新郎與新娘,倒是一身素衣,完全是平日的樣子,沒有新衣,沒有滿身火紅。當然——火紅在水族並不是大喜之意。
如若水族要辦喜事,所選之色,定然是萬物皆淨的白,水,是透明的,是一塵不染的,所以,他們的一身白衣,倒也不會很突兀。
迎入眸中的,每個人臉上,都揚著甜甜的笑顏。
清揚瞪著眼兒,躺在他娘的懷里,眼中有著對這個陌生世界的茫然和好奇,特別是看到色彩鮮艷的花兒,那雙亮亮的眼兒,更是舍不得離開。
「老天,不知道現在反悔還有沒有用」。立蓉低吟一聲,是的,沒錯了,她是要跟夜魂在水族再舉行一次成親儀式,可是——真的不需要是這個樣子的,這個樣子,反倒是讓人有所無所適從了呢。
真的不需要太隆重,真的——
可是——
很顯然,事實跟她所想,是有一次出入的。
「不行」。雪兒搖了搖頭,她挺同情立蓉的,不過——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就盡情的享受吧,「好好的感受哦,這樣完美的儀式,這輩子,可就真的只有一次了呢」。她笑著眨了眨眼。
立蓉無奈的直搖頭,晃著懷中的兒子,嘴里喃喃自語著。
聲音不大,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得見而已。
夜魂始終站在立蓉的身邊,不曾出聲,這樣的場面,他看在眼里,卻未放在心上,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在意的。
她又為何有這樣的表情。
「我來抱他」。
「不用了」。立蓉搖頭,拒絕夜魂的好意,現在,她是需要懷中的兒子來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否則的話,她的表情一定會很夸張,到時候,被熱心的族人們看到,或是被爹娘看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她不想傷人。
哪怕,那根本就是無意的,下意識的舉動,她也不想。
「開始了」。大手,撫著她的手臂,向前,前方,克良、克善兄弟,雅目兒正一臉激動的看著他們上前。
婚禮,其實很簡單的。
夫與妻,一前一後,向水族的族神水神允諾,這輩子將互相依靠,一生一世,將永不變,儀式就算完成了。
水族,向來都是一夫一妻的。
如若有人想要娶妻之後再納妾的話,那麼,那個人唯一可行的話,就是離開水族,那麼,他想要做什麼,從此之後,水族之人,不會去干涉,水神也不會去理會。
只要身處水族,就必須遵守這個。
當然也有例外——如果,其中一方比另一方提前離開這個世界,那麼,存活的那一方,還是可以獲得第二春的。
這個,是水神所允許的。
「從此刻起,克天薩與立蓉成為夫妻」。
此言一宣布,大伙兒開心的快要跳起來。
歡快的歌聲中,族人們圍成圈跑著舞。
清揚被雪兒抱走了,她是新人是不能在大伙之中跳唱著的,她可以坐在一旁,當然,必須與她的丈夫同坐。
他們可以坐看他們跳,他們可以提前回房。
「真好玩」。立蓉一點兒也不累,看得心火正旺,好想親自上去也跳上一跳,不過——水族的規矩,她還真的不能不顧。
她看得專注,她身邊的男人也看得專注。
只不過,一個,看著大伙,另一個,則看著身邊的那一位。
夜魂的眼眸之中,含著深思,那抹深思之意,讓人無法模透,或許,他自己也無法模透。
他從不認為,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捕捉住他的專注,他的目光,現在,她甚至不需要特意去做,便可以扯住他的視線,讓他再也離不開。
那種感覺,有些怪異。
不是那麼好受,卻也不是那麼讓人討厭。
她看得開懷呢——
「想要跳嗎?」。他開口。
「嗯」。她用力的點頭。
「那就去跳」,不要光看著,她的樣子,會讓人以為她下一刻就要流下口水了。
立蓉搖頭。
「水族有規矩的,新婚的夫妻,只要在這兒坐著,看著,感受那份喜氣和熱鬧就成了,不能自己下場去跳的,我可不想帶頭亂了規矩」。她嘀咕著,語意之中,並無不滿。
只是,眼中含著滿滿的希望。
夜魂冷啍一聲。
人是活的,豈能被死死的規矩綁住。
高挺的身軀立起,長手一伸,將專注的立蓉抱入懷中,「啊——」,她一聲驚呼,「你要做什麼?」,好好的嚇人,會嚇死人的。
他們才剛要成親,他就要弒妻嗎?
太狠了點吧。
「別只是看著流口水,我帶你去」。
「不要」。她扯住他,雖然扯不住,「我也不是那麼想跳,是你想跳嗎?」。
「……」,當然不是。
「那我們就尊著水族的規矩來吧」。她凝著他,認真的道,「夜魂,你不是水族的族長,也不曾想過要當水族的族長,所以,我們好好的守著水族的規矩,不要做水族的族人,更不要善自改動專屬于水族的規矩好嗎?其實,這也沒有什麼不好的,正因為前方熱鬧,這兒清靜,許多事情,可以想得清楚」。
他擁著她,未語,只是靜靜的听著。
「不過,該想的咱們也想過了,該看的咱們也在看著,反正水族的規矩是規定我們不能跟著他們一起跳,那我們在這兒跳,總不會違規吧」。她很努力的照著前方那群人的樣子,與夜魂擺了個一模一樣的,「我們在這兒跳好嗎?」。她輕道。
「……」。他無語。
立蓉直接當他是默認了,反正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嘴的男人,往後啊,他要是不想說話,她就自己意會嘍。
反正,他不說,那就她說了算吧。
總不能兩個人就這樣啞來啞往的一輩子。
互牽著手兒,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他們輕輕的跳著,動作很輕,很小,沒有前方那麼激列,不過,跳的可也是前方模樣兒,學著,其實並不難。
前前後後,也就是那麼幾個動作而已。
「啊——」,她驚呼,側首,瞪他,「夜魂,麻煩你專心一點好不好,現在,開始快了哦」。她道。
「嗯」。
「來,一二三,開始嘍——」。
前面的人,在唱著,在跳著。
新婚的夫妻,也沒有落了後。
立蓉牽著夜魂手,帶著他一起,感受那份喜悅。
夜魂的俊顏,不再緊繃。
對他來說,「跳」。那可是生平頭一回,近三十年的記憶里,這是,首次,卻也是印像極其深刻的一次。
相信,就算是了此一生,也不可能會忘記的。
她,帶著他——
一步,一步跳著那奇怪的動作——
新婚二日,水族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早已被請回宮的十七公主,這一次,她身邊只帶了一個人,一個看起來頗為讓人心驚的男人。
滿臉都是胡子,遮住了他的本來面目,這可比展狂帶著面具還有效果。
他的樣子,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不過,這樣的男人,能跟在十七公主身邊,倒是值得讓人深思了。
皇上就是用人再不挑,也該讓被用的人稍稍的修修邊幅,不要嚇壞了別人。
這副模樣,著實有些,呃——讓人想要往後退。
「克良不知十七公主駕道,未曾遠迎,望十七公主恕罪」。克良領著水族上下,迎接十七公主的大駕。
十七公主隨便的揮了揮手。
「別多禮,也別把我當成什麼十七公主,這一趟來,我是來找夜魂的」。
又找夜魂。
「請稍等」。
十七公主見到了夜魂,非但是見著了夜魂,展狂,雪兒,立蓉和大大小小的那幾個,她都見著了。
繃著一張小臉,久久不肯松開。
「十七公主,你這是怎麼了?」。雪兒和立蓉跟十七公主,可也不再陌生了。
「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十七公主用力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也好想問一問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里了」。她想哭,「本來以為在展家躲了那麼長的時間,就不需要再嫁到外族去當什麼見鬼的王後了,可是,誰知道父王根本就沒有放棄,仍然打算游說我嫁到番邦,只不過,這一次,他用了另一種法子而已」。
她氣,她氣,她快要氣死了,討厭的父王,就不能讓她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嗎?為什麼偏偏要找她的麻煩。
她看起來,就那麼好欺負是不是?
這,跟他們有什麼關系嗎?
雪兒不解,其他人亦是不解。
十七公主看了他們一眼,「我知道,我已經答應過不會再找你們麻煩了,也不是真的要找你們麻煩」。她只不過是心里氣得很,想要找人罵一罵出出氣,不然的話,她一定會被自己給活活氣死的。
「本來父王答應讓我游說夜魂再為朝廷效力,當然,如果展大堡主肯一起上,那就最好不過了,可是——我一到展家,你們早就不在了」,人都不在了,她要游說誰去?
游說她自己嗎?
才不是,她等著被別人游說了了。
「我們——呃,有事外出了」。
「听說了」。十七公主吸吸鼻子,「你們出游了嘛,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嘛,現在,我真的要嫁給那個什麼王當王後了」。她真的好命苦啊。
「那真是——」好事一件啊。
夜魂冷然開口,立蓉立刻扯住他接下來的話,真是的,現在十七公主正在氣頭上,他還不知死活的開口說些不該說的話。
皇上的任性,他們又不是不知道的。
要是萬一皇上再一個不開心,拿展家來說些什麼事,看看他們還受不受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公主是怎麼出來的?呃,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他們的行程,就連展家的人,也不清楚呢。
「我當然有我的方法了」。十七公主揚首輕哼了一聲,哼,真是小看她了。呃,其實,她是千打听萬打听,才打听到夜魂的本家水族在什麼地方,找了些時候,才找到這里來的,呵,他們還真的在呢。
「那公主為什麼只帶一個人?」雪兒指指十七公主身後的那個大胡子男人。
十七公主隨著雪兒的視線瞄了那人一眼。
不瞄還好,一瞄,十七公主的火花,更往上冒了。
「我是一個人出來的」。逃出來的,在嫁到那個什麼王的路上,「這個人就莫名其妙的出現了,還說是我父王派來保護我的,見了鬼了,我才不要人保護——」,天天被他看著,會好受嘛。
而且,還這麼丑。
一臉的大胡子,他天天洗臉,吃飯的時候,也不覺得麻煩。
此人,身份不明?
展狂和夜魂,頓時,多留了一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