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軀立得直直,兩眼也看得直發直,老天,他在吃——他在吃她煮的食物,這一點都不奇怪,而是兒子的話。
她好想立刻挖個洞,抱著兒子一起鑽進那個洞里,那就什麼都不需要面對了。
粉唇很用力的扯動,扯出一抹極盡僵硬的笑,縴手有些微顫。
他戴面具。
他臉上的面具,是禁忌。
他是展狂,傳聞中,他的臉,如同鬼魅一般無法見人,所以,才需要戴著面具遮丑,平日里,可沒有人敢直看他的臉,更沒有人敢不要命的拿他的臉,他的面具來大做文章,如今,他自己的兒子——
「傲人乖,你不是肚子餓餓嗎?我們再吃好不好?」。
「哦——」。再不解的看了展狂一眼,傲人還是不明白,「娘,他為什麼不把臉上的怪東西拿下來吃飯呢」。好不解哦。
害他老是一直盯著。
呃——
縴手一顫,剛拎起的筷子差點落了地。
「你想看?」。
「嗯」。
展狂問,傲人答。
「等你長大再看」。冷冷淡淡的聲音,讓傲人更加的不解了,「可是,傲人已經長大了呀」。又不是呀呀說不來話的小孩子,他已經長大了,會說話,會走,會跑,會自己吃飯飯,有時候也可以自己穿衣衣啊。
要多大才算大。
「還不夠大」。他大爺的很干脆的回以一句,然後,繼續舉筷,繼續吃,不再有繼續往下說的意思。
傲人瞪著圓滾滾的眼兒看著僵硬的繡娘。
「娘,他在敷衍傲人對不對?」。敷衍這兩個字是前兩天學回來的,他可會物盡其用了呢。
「怎麼會」。就算是,也不能直接說出來,「傲人還小,才四歲,等傲人長大一些,就知道了」。
「多大?」。追根問底。
「跟娘一般大」。幾乎絞盡了腦汁,繡娘才能回上一句。
「哦」。小家伙滿意的點點頭,他明白了,「那傲人會快快長大的,等到和娘一樣大,就會知道了」。他滿意了,滿足了,全副的精力再度落在桌上的食物上,而不是盯著展狂的面具看,那個面具,並不好看。
甚至有些嚇人。
就算面具的質地再好,擋住了原來的面貌,那也無法讓人看得舒心,幸虧傲人只是個孩子,他還不懂這些。
飯後,見展狂沒有離開的意思,繡娘吩咐讓春夜泡上上好的香茗端上,展狂沒有吱聲,卻喝了茶。
茶盡,她以為他會帶著夜魂離開。
事實不然,這一次,他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呆著。
夜魂找上了她,宣布了展狂的決定。
一個足以讓繡娘窒息的決定。
「夫人,從今天開始,以後堡主只要人在鹽城,沒有特殊事纏身,就會在別莊用餐,請夫人務必準備妥當」。
「啊——」。他,三餐都要在別莊吃,「那個——堡里的廚子做的食物不合堡主的胃口嗎?」。一時沖動,她問出了口。
她不想頓頓都消化不良。
不止是她,整個別莊上上下下的人大概都會和她一樣。
一記冷眼,掃過,繡娘自動閉了嘴。
「當然不是」。夜魂睨了她一眼,臉上沒有多余的表情,「這是堡主的交代,請夫人務必照做」。這是知會,是告知,夜魂並沒有打算多做解釋。
「哦——」。她應聲,知道已經沒有拒絕的機會。
大不了以後,就空出這兒,讓堡主大人和夜大護衛獨自用餐,他們挪個地方,反正別莊這麼大,不怕沒有擺桌吃飯的地。
「也請收拾妥水園,從今天開始,堡主會入住水園」。夜魂看著繡娘震驚的像隨時要暈倒的樣子,表情仍是未變。他雖不明白堡主為何會有此決定,不過,多半是受了堡主娘親的影響,近日來,常年禮佛的老夫人,找堡主可找得勤了,無非就是為了夫人,之前,出主意讓堡主娶妻的也是老夫人。
「我——我——」。她可不可以拒絕。
水園不大,真的不大,住了她和立蓉,還有傲人,已經容不下其他人了。
最重要的是,他要住進水園,她晚上一定睡不著。
「你有意見?」。黑眸一撇,把繡娘滿肚子的話都硬生生的瞪了回去。
她是有意見。
可是,可以提嗎?
「娘——」。傲人睜著大大的眼兒看著繡娘,「你不準欺負娘」小小的人兒,護起人來,倒也有一番架勢。
「傲人——」。繡娘驚呼一聲,「對——對不起,孩子還小,不懂事,堡主千萬不要見怪」。
「……」。他不語。
繡娘的心,仍提著。
「堡——堡主——可不可以,呃——可不可以住在其他的院落,傲人住在水園里,小孩子時常吵鬧,繡娘怕吵了堡主的安靜」。她可不想死得太慘。
平靜的生活將盡,她至少可以希望,以後的日子,還能有自己的一方天地,而不是天天處在窒息的環境之中,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甚至連好好呼息都不能。
「你這是在請求我嗎?」。
「呃——是,是的」。小腦袋,低低的,始終不敢直視他面具底下的臉。
面具下那不甚明顯的薄唇輕扯,「我還以為,無極堡娶進門的就是你」。
呃——
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是我——」。用力的吞吞口水,這男人的心思太高深莫測,她快要連他說的話都听不懂的。
「是嘛」。語氣,驀然更加冷冽,「那麼,你就是我的妻子」。
「是,是的」。好氣弱。
「準備妥當,今晚我會住進水園」。冷冷的話落,定案,展狂的話,誰也無法漠視,誰也不可以推翻。
她是展狂的妻子,他的女人,別莊是展家的產業,傲人是他的兒子,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天底下,還有誰有能力從他的手中,奪走他的東西,否決他的決定呢?
答案理所當然是——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