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有妙靜神僧在此坐鎮,醫官們戒心有減。恐是有人消毒不淨,次日午膳之時有位醫女居然嘔出紅痰。
眾人大驚!
我等醫女與男醫官分住後堂幾房,一屋十余人,早午晚膳皆是同堂共食,恐已交叉復染,姑姑許是有些後怕,又拉我去浸了半個時辰的藥浴。
嘔血的醫女當下即被隔離,卯時已過,我給劉中之端去姑姑為我調制的「驟雨湯」,這驟雨湯是南唐後宮的宮廷秘方,入炙甘草、牛防風等十六味中藥,以「養克互沖」之理調,調配而成的排毒湯。飲下此湯,體內所藏之毒便會經由體膚排出,屆時將密汗襲人,如來驟雨,故名「驟雨湯」。
姑姑依然是藏拙求安,徒手相幫,不顯真身手。許她是不想讓人知曉自個的深淺。
,也是!我等亡國之奴,出頭便無頭!
而我當下卻不做此想,竟揣著一顆莫名其妙地私心,端出了她的「本事」,這可算出賣?
「劉大人,此乃解毒湯,請趁熱飲下,藥力雖微,但至少能行些防護之效。」我畢恭畢敬地將湯呈上。
劉中之接過湯碗,聞了聞,看向我,道︰「你自己的手藝?」
我抬頭對上他的雙眸,淺淺一笑,瞬時卻讓笑意驟停,因驚見他脖頸處已起淡淡的黑痕。
「大人,你!」
「我又如何?」劉中之漫不經心地將碗放落于桌,一派悠然地看向我。
「大人,你恐也中招了!」
劉中之扯開袖口細看,看罷許是胸前一悶,腿立不穩,險些跌倒,我伸手去扶。
「別踫我!」他卻叫起。
「大人!」
「快去告知張大人,我,我自去墨池!」
「墨池」是處比喻,乃某醫官所造,是咱們苦中作樂的言辭消遣,指的乃是那團聚病者的偏殿,半殘之人若一入墨池,便是命比白紙,頃刻被墨黑所溶,此黑正是鼠毒。
劉中之去了墨池,反倒生出了自如的行動力,他許是料定自己所生無望,便也廢去了助棍,廢去了礙手的醫袍,竟親手為黑臉病者扶身,更抱起來黑臉的孩童,與之嬉鬧。
我與他對堂相望,良久良久,見他面色漸烏,笑容卻更顯無污。
劉中之讓張大人代為下令︰所剩的幾位尚無恙的醫官醫女即刻退出寺廟。此招恐是想保存實力,宋國大戰之後連發大疫,醫者更顯金貴,可嘆現時,醫者成病患,自救不能,這些病者又以何而依?
「姑姑,我們如何是好?」我心急如焚。
姑姑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道︰「我等尚不知鼠疫起于何處,鼠疫之鼠為何,尚不知鼠疫之疫為何疫,我曾閱《滅瘟論》,若是一般的鼠疫,想來是可用毒殺鼠毒,只是毒草多樣,輕厚不等,下手太重,殺了鼠毒,也害了人性命,醫官們早就循此道研之,昨日給病者試藥,立死兩人。」
若是如此,現而今唯一的希望便是一次一次拿人命做試,這便是醫者的「因仁而不仁」。
「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