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七年六月九日,閻久卿正在內四科門前教人們學「毛主席語錄操」,鄒正平從走廊里急急忙忙跑出來喊︰「教導員!快!醫院辦公室來電話,叫全院人員馬上到醫院大門口緊急集合,越快越好!」
「什麼事這麼急?」
「電話里沒說,只說趕緊集合,越快越好。」
教導員說︰「好,語錄操不學了。同志們跑步到醫院大門前集合!」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內四科二十多人一窩蜂似的向醫院大門口跑去。
太行陸軍醫院大門口,停著三輛大卡車。各科跑來的人正紛紛上車。院務處的陶處長正在前面那輛車上指揮大家上車。他見我們來了,大聲呼喊我們︰「內四科的同志快跑!快點兒,快上車!」
我們跑到汽車跟前,有上前面車的,有上後面車的。陶處長急得嗓子都啞了︰「快!前面這輛車上還有位置,後面上不去車的快過來,快!快點兒!」
我和潘志偉、鄒正平跑到前面車的跟前。陶處長伸下手來把我們拉上車,對司機說︰「不等了,快開車吧!」
汽車跑在雙臨市的大街上,向市里開去。在車上,潘志偉問陶處長︰「處長,這是去哪兒呀?」
「橋頭陸軍醫院。」
「橋頭陸軍醫院怎麼啦?」
「橋頭陸軍醫院來電話,說他們醫院被‘九九一’砸了。現在正打呢!叫咱們趕緊去支援。」
「他們為什麼不給軍管會去電話,叫更多的單位支援他們?」
「他們還給好多單位打電話了。軍管會肯定知道的。」
汽車到了市中心向北開,開出雙臨市到了市郊,上大橋向橋頭陸軍醫院駛去。這時,就見從橋頭陸軍醫院的西鄰居「九九一」大院里跑出七八十人,拿著棍棒攔截我們的汽車。陶處長說︰「沖過去!」
我們前面的這兩輛汽車沖了過去,第三輛汽車被「九九一」的人攔在了橋上。我們車的司機問陶處長︰「怎麼辦?等不等他們?」陶處長一揮手︰「不等了,往橋頭陸軍醫院開!」
我們前面的這兩輛車開到橋頭陸軍醫院大門口,有兩個人過來問︰「你們是哪個單位的?」
「太行陸軍醫院的。」車上的人幾乎同聲回答。
「太好了!」橋頭陸軍醫院的同志把大門打開,指著病房樓那邊說,「就在那里,還打哩!」
汽車開進了院子里。
「同志們,下車!」陶處長像指揮戰斗一樣,和大家一起跳下汽車,領著我們向病房樓那邊跑去。
病房樓是座二層樓房。樓頂上有幾個人不斷揭磚掀瓦用磚瓦往樓下打。樓下橋頭陸軍醫院的同志,正和「九九一」跳牆過來的人對峙著。「九九一」的人,手里拿著棍棒、鐵杴,很是凶狠。那邊有人用磚頭打過來,這邊有人用磚頭打過去。兩邊的人互相躲閃著。
橋頭陸軍醫院的人見我們來了,精神振奮起來。有人喊︰「同志們!我們的增援部隊來啦!沖呀!」人們掄著棍棒向「九九一」的人逼過去。
「九九一」的人一個個緊張得面色發白,汗流浹背,木棍掄得嗖嗖響,如同被逼急了的野獸一樣,人們很難接近。
陶處長見到這種陣勢,指揮我們︰「太行陸軍醫院的同志趕快找棍子參加戰斗!繞到敵人後面去,把他們包圍起來!」
樓頂上揭磚掀瓦的人喊起來︰「九九一的同志們注意!外面又來人了!越來越多!撤吧!」
地上的一位指揮者嚷道︰「抓住剛來的那個頭頭兒,撤!」
忽的,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小伙子,直奔陶處長而來,同志們還沒反應過來呢,陶處長就被他們揪住了,連拉帶拽帶拖,陶處長被他們弄到了靠近「九九一」大院的牆邊。我們醫院的許多人想過去把陶處長奪回來,卻被他們掄著棍子擋住了。他們揪胳膊抬腿地一下子把陶處長扔到牆那邊去了。這伙人真凶啊!
「九九一」是部隊系統的一所學校。這伙人很有軍事素養。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成了瘋派的主力和首領單位。從這場武斗來看,他們的軍事素質確實不錯,說了一聲撤,一個個翻過牆頭,回「九九一」大院去了。
陶處長被他們弄走了,大家非常沮喪。不一會兒,橋頭陸軍醫院的院內、院外來了很多很多人,都是擁護軍管會的單位來支援的。我們醫院的尤院長和裴政委也來了。大家向他們匯報了陶處長被「俘虜」的情況。尤院長說︰「不但陶處長被他們弄走了,連咱們第三輛汽車的一車人也讓他們弄到他們院里去了。」
大家問︰「怎麼回事兒?」
裴政委說︰「咱們醫院是來得最早的單位。你們前面的兩輛車過來了,後面的一輛被他們攔住了。他們要司機把車開到他們院里去,司機不干。七八十個手拿棍棒的人硬是把一車人推到他們的大院兒里去了。」
「那怎麼辦呢?」
「現在人們把九九一的大院包圍了。軍管會的人也來了。慢慢跟他們交涉吧!」
橋頭陸軍醫院的院里、院外、門前、馬路上、草地里,數不清的人坐著、站著,談論著這次武斗的情景,談論著武斗的後果,談論著全國的形勢。人們感到震驚,感到憂慮,都說︰該整治整治這些人了。他們把橋頭陸軍醫院病房的房頂都拆了,把病人打了,把工作人員打了,太無法無天了。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呀?毛主席,您老人家該整頓整頓這個亂勁兒了!
上面所說的就是雙臨市人人皆知的六.九」事件。還好,盡管橋頭陸軍醫院不能再收病人了,有些人挨了打,總算沒有重大傷亡。我們醫院被「九九一」扣的那一車人,當天就放了出來。過了幾天陶處長也放出來了,只是受了一些皮肉之苦,回到醫院休息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