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狡猾的狐狸,字字謙卑躬言,卻處處置皇上與局外之險,我笑笑,點頭附和道「老太後放心便是,昨日皇上還當著臣妾的面夸淮南王學識淵博,該多學習才是。」
老太後驚訝道「他也看了此書?」
我點點頭,應諾道「老太後教導之暉,陛下從不敢松懈。」
老太後臉色一沉,似乎對她的這個孫子,極為不滿,名為對淮南王的飽贊,實則是對劉徹一貫的行徑之不悅,這使詭計多端的淮南王,臉上洋溢起了得意的光芒,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樣,卻處處透著嗜血的詭異。
「我看不只是學識淵博啊!而且這部書中,深藏帝王之道。我想請淮南王,明日去東宮坐一坐。老身對黃老學說有些心得,想與你切磋斟酌。改天,還要請你到太學堂上,給年輕一輩兒們講一講。我無為,而民自化。我無為,而民自正。講得多好啊!」
她的前半句是說給放蕩不羈的劉徹听,後半句則是說給我听,眼下雖皇後頗為受寵,但誰都無法取代我牢固的位置,因而也是在暗示我,督促皇上認清局勢,重新改立黃老學說為統治天下的主旨思想,其中也不乏對我「魅惑君主」的不滿。
秋風蕭蕭,枯葉掃地。
遠處的桂花香氣,隨風襲來,香遠益清。
紅日西去,染紅了半邊天,映襯著建章宮殿前一人多高的桂花樹間,泛起點點金光,渾圓的虛無,緩緩從東方升起,滿含秋月之色。
老太後低聲咳嗽,似有困乏之意,翠兒伸手攙扶,淮南王躬身唱諾,滿臉的收獲之色,似乎對此趟東宮之行甚為滿意。
眾藩王紛紛告退,冗長的回廊里只落下我一人寂寥的身影。
「娘娘,這淮南王好像又有什麼陰謀。」翠兒小聲的在我耳邊提醒道,我凝望著眾人散去的背影,轉身,問道「近日,陛下都留宿那位嬪妃的宮中?」
翠兒道「听春公公說,好像在皇後的椒房殿和王美人的金華殿。」
我道「玉堂殿的石容花母子可也安排妥當?」
翠兒道「娘娘放心,母子都平安無事,肚子已開始隆起,只怕再拖不得。」
我會意道「我明白了,」瞬即從袖中取出一個指節大小的陶瓷蘭花瓶,交給翠兒「將此夢陀螺香交給她,放在隨身安全的地方,中秋佳節宴席之上,見機行事。」
翠兒應諾,將瓶子收好。
細風吹來,拂動著我寬廣的袖管。
寂靜的長廊里,微聞得行走時裙褶觸踫的輕細聲響。
天時分四季,日月有早晚,音律分高低,弓弦有松弛,任何事情違背了自然規律的發展,都會適得其反,老太後雖不滿自己的孫子,但是先帝的後裔之中,除了河間王劉德,並無人可于劉徹抗衡,然而劉德一心從儒,似乎對政治並無興趣。
「姐姐留步!」身後傳來一溫婉甜美的聲音。聞聲,回頭,那對清澈而溫順的雙眸映入我的眼簾,一身桃粉色的絲綢錦緞,細而窄的腰帶,用五彩絲線,繡出栩栩如生的滿天星,將細細的蠻腰束起,鵝黃色的披靡搭在肩頭,顯得越發嬌媚動人,曾經的滄桑似乎並未在她潔白如玉的臉頰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我的心徒然一驚,原來她真的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