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如蟬翼的帷幔隨風起舞,濃濃的月色透過窗格倒影在光亮的地面之上。
橙黃色的燭光微微飄曳,映襯著眾人沉悶的神色,與這漫天璀璨的星光,顯得格格不入。
婉月擔憂道「只怕南木要中了那郭解同劉陵的奸計,凶多吉少」
翠兒憂色忡忡道「郭解不會傷害到南木和陛下的,他雖然願意為自己心愛的人死,但是也會為兄弟門兩肋插刀。」
我苦笑道「他不需要動手,只要拖住皇上的腳,這大漢的江山便會輕而易舉的易幟他人。」
婉月驚道「何出此言?」
我沉吟片刻道「淮南王的聰慧之處,便是他不需要一刀一槍,即可殺人于無形之中,一本老太後賜名為《淮南王書》的典籍,足以掀起一場腥風血雨,老太後同皇上的思想沖突已不是一日兩日,她對自己孫兒獨尊儒學的偏執,已不再抱有希望。眼下滿朝都是老太後的人,他們只需要在東宮動動嘴皮子,便可以讓陛下損失一員大將,王藏、衛綰的下場便是個例子,而若是他們在滿朝黃老學說的大臣面前,動動嘴皮子,只怕這駭人的輿論已足可以將他從龍椅之上拉下來。」
劉嬤嬤雖不懂政治,然而和我們在一起听的多了,自然也知曉一二,她忽然奇怪道「娘娘不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嗎?淮南王遠在封底,何以得知朝中發生的一切,而且了如指掌。」
婉月笑笑,道「這個不難,誰讓當今皇上有個貪財的舅舅,先帝在世,平定七國之亂時,國庫緊張,他恨不得拉攏滿長安街的富豪,向皇宮放高利貸,忠誠二字不屬于他,但是價格合適,你可以從他哪里買到一切。」
劉陵同田坋的勾結,我早已知曉一二,雖然他為了錢可以出賣皇上,但是關鍵時刻,他不會愚蠢到拿自己親外甥的江山開玩笑,否則他這個太尉也算做到了頭,而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皇上,讓他盡快回宮,而最清楚他行蹤的還有一個人。
皇上革新改制,不分尊卑,廣納賢士,一位狂傲學子,被下詔待詔宮門的歐陽諾,他曾與我有過不少交接,只因我入宮之後成為妃嬪,便也不便有所來往,于是我轉身挽著婉月的手,哀求道「姐姐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想個辦法,安排我出宮一趟。」
婉月驚訝的目光落在我隆起的肚子上,心疼道「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便是,只是你這樣太冒險了。」婉月雖為一介女流,但是在京城之中卻有一股忠心效忠與她的人脈,這點事與她一點都不難,難得是我隆起的肚子,出入宮門必會引人注意。
于是我從袖間私下一塊柔軟的棉紗,起筆緩緩落下六個字「宮變,尋聖速歸。」並講墨吹干,折疊起來交給婉月,婉月仔細收好,揣于袖間,命劉嬤嬤帶著我的宮牌,送她出宮。
心底終于松了一口氣,太後那邊必然也會差人去田坋哪里報信,這樣多一路人馬,便已多一份勝算,沒有誰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親外甥。翠兒見我面色舒展,不免又擔憂道「娘娘總是為別人著想,合該也為自己打算打算,皇上已經快半個月沒有來過您這里,您還這般惦念著他,那椒房殿的主,可早就盯著您同月復中的孩子許久了,只怕這陣子找不到皇上,正在拿下人出氣,您就不擔心她會來尋事嗎?」
我搖搖頭,淡淡的道「只要他平安無事,我便無恙。」
皇後再愚蠢,也不會在此時滋事,只怕東宮消息一出,母女兩正在商量是該如何對待這位一國之君,畢竟這皇位是她一手推上去的,只要她在這風口浪尖上使把力,皇上必倒無疑。
然愛之深恨之切,阿嬌雖刁蠻任性,對他卻是心生愛慕,正如他在政治無奈的妥協下,對她漸漸滋生的愛意一般,只是彼此唇槍舌戰,卻都不願承認罷了,有了這份「恨」在,我便也不擔心太公主會掀起什麼大風大浪來,畢竟是阿嬌一生的幸福。
他若不是了一國之君,她便已不是一國之後。
從那場政治婚姻悄然的聯合在一起開始,便已是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