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沉落,暮色蔓延,星星點點的燈火點綴在亭台樓閣之間。
映照著這片華美而深沉的宮殿,新年的喜慶斷然不會因為我的死亡而削減半分,馬車轔轔,駛過青石路面,南木魂不守舍的駕著車轅,心底糾結萬分。
馬車內,鉛華洗盡的我,一身素衣,斜倚在窗前,靜靜的出神。
已經出城了嗎?
他冷峻而溫柔的雙眸,稜角分明的輪廓,不怒自威的神色,仿佛一把尖銳的刺刀,一下又一下的刻在我的腦海,明明從一開始就是利用,卻為何要在我絕望之際,留給我那片幻想,心痛的無法呼吸。
我冷冷的甩開他的手臂,徑直撿起那三尺白靈,冷笑,曾經他是那般的溫情將我抱在懷里,指著心髒砰然跳動的位置,告訴我,哪里只有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里面只有我們兩個人,還有許許多多孩子承歡膝下。
然而轉眼間,那海誓山盟竟然變作一句句謊言,環顧著那偌大而空曠的宮殿,原來這無盡的富貴也不過如此,冰冷的心底亦是恍如隔世,找不到一絲溫暖,曾經的溫純在這一刻,卻是莫大的嘲諷。手中的白靈倒映著我蒼白的面容,
「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嗎?」
「子夫,我——」
「沒什麼事,陛下請回吧,免得粘上臣妾身上的晦氣。」
我冰冷而絕決的聲音,頃刻間將彼此化作兩個世界,本以為這一切就這樣結束了,與他短暫而決裂的愛情就這樣在這個飄渺的世界里畫上句號,縱然那無盡的痛將我焚燒,可是還有什麼比死來化解心中的恨更痛快,更直接呢?
若是沒有我,他便是他的一國之君,她亦是他恩愛的嬌妻,一國之後。
而我,永遠都是那個躲在長安街沿路乞討為生過活的人,沒有人會注意到我,也沒有人會費盡心思的安一個虛假的身份,護我進宮,一切都是錯,從一開始便注定無法在一起。又能奢望什麼?
當我從昏厥中醒來,毅然身立宮外,遙望著深遠的宮廷,高高的城牆之上,淳兒消瘦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本以為一切都已結束,無盡的悔恨也只得化作一縷幽魂隨風散去,卻沒有想到繁華落盡,我被連夜送出了宮。
是愛,是恨。
都也變得不再重要,傾身緣盡,有緣無分,從此之後,高高的紅牆之內發生的一切都與我無關,只可憐我那孩兒生死不明,想到此處,心底便蔓起一陣陣無邊的痛,是無奈?是害怕?當太皇太後那雙握著大漢江山的手,伸進女乃娘懷中的襁褓,我已陷入了沉痛的絕望,她還那麼小,那麼可愛,剛剛來到這個世界還不到三天。
踏上車攆的那一刻,當我听聞這個消息,已是萬念俱灰,是啊,既然讓我坐定了婬亂後宮的罪名,她怎麼會放過我哪襁褓中的孩子,那是她們陰謀的證據,多麼可笑,多麼荒唐,就連出宮的那一刻我還央求他可以好好善待我的孩子。
我猛然想到太皇太後拍著淳兒的手,她犀利的眼底是那樣的深沉,仿佛在下達一個很重要的命令,卻又像是一種無形而致命的威脅。心底掠過一陣苦笑,多麼可怕的後宮,連枕邊的愛人都無法給你片刻信任,又能奢望誰為我心存一席寬慰呢?
車子漸行漸遠,揭開車簾,回頭望去,淳兒的身影亦化作一個圓點,越來越模糊,那個純真善良,儼然天上飄下的仙子一般渾身充滿靈氣的女孩,曾經的一切是那樣的美好,然而繁華落盡,走進那座深宮,又有幾個能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