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一連幾日雪花紛飛,將整個長安城深埋在昏暗陰沉的光線之中。若不是年歲更替的喜氣充斥著大街小巷,會使人產生一種錯覺,似乎有什麼大事要發生。
歐陽諾是一個極仔細的男子,他為我安排的房間很是隱蔽,窗前有一棵粗大的梧桐樹,春日里,枝丫繁生,大片的梧桐葉將房間遮的嚴嚴實實,如果我足不出戶,定不會有人發現我的存在,是一個極好藏身的地方。
一個整日里樂著玩弄嘴皮過活的他,我竟然沒有發現他會有這般細膩的柔情,時值正月的喜慶之日,他見我整日里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唯恐我憂慮過重生出病來,又知我極喜愛梅花,于是便差人不知從哪里移植來了許多含苞欲放的花枝在窗前。
雖已快過了臘梅的盛開的旺季,然今年的冬天較以往越發寒冷,因而梅花也開得晚了些時日,紅梅簇簇,暗香浮動,不論何時,它都會不知不覺的滲在我的呼吸之中,稀釋著我沉重的心情,可是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宮中有什麼消息嗎?」我推開窗,凌厲的寒風夾雜著大片的雪花飛撲而來,霎時間,佔據了溫暖如春的房間,歐陽諾用鐵夾子望火盆里添了幾塊木炭,將火瞭的越發旺了些「除夕之夜,承明殿的趙婕妤誕下一位公主,賜名長思公主。」
「哦?」迎著寒風,我不經意間打了一個冷顫,驚道「她好像並沒有承寵,為何會——」歐陽諾笑笑,鼻翼下的八字胡卻翹了起來,有趣道「老太後在乎的是皇家的子嗣,有沒有承寵皇上說了算,若是他一口認定,又有誰會去質疑呢?」
「是嗎?」喉嚨間仿佛被什麼東西刺道一般,腦海里忽然沒有了反應,歐陽諾起身將窗扇合上,轉身為了披了一件狐皮大氅,道「再過幾日便是元宵,長安城的花燈是出了名的好看,我想親手為你做幾盞,到時候我們一起去賞燈,好不好?」
我抿了抿嘴角,心底卻泛起了苦澀,搖搖頭,道「心暗了,就算有無數盞燈也是沒有辦法照亮的,還是呆在屋子里好些,光線雖暗,也不必點燈,自然走進眼楮里的事和物也少些,心也便靜些,那些熱鬧我就不去了。」
歐陽諾嘆息一聲,自責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剛才合該不要給你說那些話讓你煩心,後宮之中的事千奇百怪,匪夷所思,我也只是見你多日里沉默著,想說出來逗你樂一樂,卻無意惹到了你的傷心處,你不會放在心上吧?」
我搖搖頭,道「怎麼會?正月里本就是大家熱鬧的時日,我只是念著婉月姐姐與翠兒、淳兒她們的安危,才沒有心思出去熱鬧,並不是有意要拒絕你的熱情,你這般說,倒是讓我覺得不好意思起來,你我非親非故,能收留我,已是感激不盡,怎麼可能會有他念?」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柔聲道「子夫,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我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好嗎?」我猛然掙月兌他的手,驚道「阿諾——」
他如夢初醒一般,急忙後退幾步,躬身致歉道「對不起,是我失禮了,我——」
我抿抿嘴角,打斷他的話道「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我已是被逐出宮的殘軀,不敢有別的奢望,更何況——更何況我的心里也容不下他人。」
歐陽諾尷尬的僵在哪里,解釋道「哦,沒,沒什麼,我只是隨口一說,隨口一說而已,」他向窗外望了望,岔開話題道「那個——天氣不早了,你早些休息,火盆里的碳我已添足,夜里涼,你要多蓋些被子才是。」
說著,他便撩起布簾,匆匆離去,我望著他落寞的背影,心底卻蔓起無邊的歉意,我已是一個不完整的人,拖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苟延殘喘,只求保的至親的人平安無事便好,哪里還敢有其他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