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封鎖了與外界的消息,平靜的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一般,沉浸在歲月更替的喜悅氣氛之中,日日燈火通明奢靡無度,煙花爆竹如星辰漫天,讓人將這連日里陰沉的天氣遺忘,然而我心底卻沉甸甸的,無法與這節日的喜慶融在一起。
一路顛簸,離皇宮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一種莫名的恐慌越來越濃,見,或者不見,已不再是初遇的忐忑,而是一種我所無法預料,永遠也不願意看到的血腥,從出宮的那一刻起,我便心生了這樣的念頭。
她要的是我死,是我和我所有至親的人一同毀滅的死,即使他肯以一個彌天大謊為我爭得性命,她又怎麼會甘心,他的江山是那樣的脆弱,那樣的觸不可及,稍不留神,她的母親便會將他推上風口浪尖上。
他的江山與她的寵愛是那樣的緊密連在一起,如果我沒有搭上他那只手握乾坤的手,如果我沒有隨他踏上那輛君王專用的車攆,如果我沒有與他攜手踏進那扇與世隔絕的宮門,他依然是高高在上孤獨的帝王,她依然是囂張跋扈的皇後。
或閑置,或摒棄,他不該疑我,這座被權利和地位燻染的皇宮是容不得我們彼此心生間隙,然而他卻這樣做了,搭上了我的全部,只為證明這是一場陰謀,所有的悔恨與自責都無法彌補的陰謀。
然而恨卻是那般綿綿無力,我最終還是為了他的江山,為了這場陰謀,重返這如地獄一般到處是冤魂的深宮,手里緊握著那枚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玉佩,這一切離奇的巧合讓我對黑衣人蒙上一層更加神秘的色彩,我清晰的感覺到他就在我的身邊,如我唇邊的呼吸般近在咫尺,可是卻又如空氣,讓我觸若無物。
與我一起同行的有三人,一個是夏笙,一個是夏笙為我尋來的大夫,姓李名致遠,名如其人,寧靜而致遠,此人生性沉靜,溫潤如玉,又身患啞疾,正如夏笙所言,是一個極為可靠的人,因為他實在沒有什麼可以與世人爭的理由。
平靜如水的眼眸只彌漫著求死扶傷,一個醫生的本質,這樣潔淨的人,恐怕世上再無他人,屏息凝神,仔細的為我請脈,夏笙坐在我的對面,眉頭緊鎖,隨著李大夫臉上陰沉的表情,皺的越來越深。
我虛弱的喘息著,一下緊似一下,寒風從馬車簾子的縫隙之中吹進來,我的身子僵冷如冰。夏笙焦急道「李大夫,怎麼樣,嚴重嗎?」
李大夫沉吟片刻,搖搖頭,面色沉重,似乎我已病入膏肓一般,嘆息一聲,從隨身的藥匣子里取出一根銀針,依次扎在我十指的指月復,十指連心,我竟然覺不到半點痛,只見墨黑的血液如泉水般汩汩的冒了出來,許是多日里的悲痛腐蝕了神經,失去了辨別的知覺。
夏笙望著我木然的神情,捋起衣袖,將赤果的手臂放在我的面前,道「姑娘若是疼,就咬住我的手臂吧,這樣會好受點。」
我抿抿蒼白的嘴唇,微笑道「不礙事的,謝謝你。」
夏笙怔了怔,尷尬的縮了回去,失落的垂下了頭去,夜色朦朧,我看不清他的臉,也無從分辨他的表情,李大夫用棉紗為我拭去墨黑的血,並交給我一粒黑色散發著幽香的藥丸,要我服下,我點點頭,以示感激。
片刻過後,身子頓覺清爽了許多,我從發鬢間取出那支梅花紅玉簪,合並那只包著雙龍戲珠玉佩的絲帕,遞給夏笙,如果沒有猜錯,南木一定與阿諾有著同樣的遭遇,兩個都是皇上最親信的人,沒有誰比他們的證言更加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