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香氣彌漫四起,故人相見,卻一時無語。
他本以吹牛出名,今日卻儼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安靜了許多,許是那日他得知我的真實身份,存了幾分忌諱,也興許是數月不見,多了些陌生與疏離。
「听春公公說,皇上很賞識你,為何不留在宮里謀個一官半職呢?」我為自己斟了一杯,仰頭飲了下去,火辣辣的感覺,如烈火燃燒般蔓延至五髒六腑,嘴里回蕩著一股淡淡的醇香,他冷笑道「真正能為皇上所重用的並不一定要留在宮里。」
「哦?」我故作驚訝,笑道「公子總是語出驚人,莫非宮中發生了什麼大事?」他豪邁的飲下一盞香醇「皇後陳阿嬌,傲慢任性,甚至用皇位來壓制皇上納別的妃嬪,即使被皇上寵幸過的女子,也大多無孕,可見長公主的勢力也不可小見。」
他手捻起一顆又一顆花生米,拋入口中,左手提壺,右手持盞「黃老學說與儒學之間的矛盾,想要把持平衡,關鍵在于老太後哪里,你想想,這深宮里有這兩個女人,皇上的深謀遠慮宏偉大業,又將如何立足,所以最好的辦法只有一個,以不變應萬變。」
我暗驚「意思是皇上已開始在宮外培養自己的羽翼?」他做了一個禁語的手勢,四下環顧,點點頭,低聲道「小心隔牆有耳。」我緊握著酒盞,心底蔓起一絲驚喜,雖然早已看出他的放蕩不羈只是作于外人的表象,然而卻沒想到他進展的速度如此之迅速敏銳。
「不對——」他忽然怔住,眉頭微蹙,敏銳的目光如雄鷹般將我看穿,道「你何時對政事感起興趣來,今日以這身打扮出府,尋我,必是有事。」
「我——」怔怔的望著他,一時語塞,于是嘆息一聲,將府中連月來發生的一切細細說與他听,他听後,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想入宮?」
我點點頭,道「這是我唯一的出路,只有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我才能保護身邊的人,否則我永遠只能任由別人宰割。」
「可是你可知那深宮宅院里,危險重重,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而你這般絕色容貌,那陳阿嬌豈會容你?更何況淮南王多年來,聚結天下高人,辛苦撰寫一本取名為《鴻烈》之書,上講天地起源,道之原始,中講人君立德,無為而治,大治天下,下說養顏保和,長壽無極之道,正合老太後心意,眼下,宮中革新改制,余溫未散,只怕他若將此書敬獻與皇太後,皇上的寶座將岌岌可危,在這風口浪尖上,連他都自身難保,你這樣貿然出宮,豈不是自尋死路?」
我長吁一口氣,無奈道「生死又有何懼,總比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被推上絕路好受些,公子所想的,子夫都已想過,這大半年的光景一晃而過,眼下我已無退路,所剩時間不多,即使不入宮,也只有死路一條,何不豁出去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路來?」
他放下酒盞,臉上掠過一絲惋惜「你生性好強,只怕心中承擔的東西太重,終有一天會殃及自身,然而你真的認為除了入宮,就沒有別的選擇了嗎?」他禁錮著我的手臂,炙熱的雙眸期待著什麼。
我緊抿著下唇,搖搖頭,冰冷的雙眸燃起一絲淡漠與疏遠,他的心思,我懂得,然而我不能棄他人于不顧,舉步維艱,寸步難行,處處受制于人。
長安街與我共患難的百姓,侯府中護我周全的姐妹們,還有為我置生死于外的南木,她們就像我的一根軟肋,被別人抓地死死的,讓我沒有片刻喘息的機會。我不甘心。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