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難道忘記愛之深,恨之切的道理了嗎?」她凝神望著我,我冷不防打了一個激靈,心底忽然不安起來,她接著說「明月之所以這樣恨姑娘,是因為皇上心里只有姑娘,所以她才會這般嫉妒,這般不知輕重的為難姑娘。」
我心底怔住,這樣的話婉月似乎也曾經說過,鏤空的青花纏枝香爐,依然如故,焚燒著讓我致命的香氣,那看似平常的百合花香,誰又能知道其中蘊藏著幾分殺機?誠然如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有誰能讀得懂,他會對那個被寵幸過的女人存了真心?
「皇上寵幸明月,只是一個假象,護你周全是真,明月雖賞賜不斷,榮光沖天,而自己卻早已身陷囹圇,猶不覺,不過是第二個不知輕重的美女罷了。」
提到美玉,我忍不住又想到那夜緋紅妖艷的薔薇花,她的死,至今與我心底仍然存著一個心結,深宮宅院,榮華富貴,哪怕是一縷過眼雲煙,世間的女子也願抱著飛蛾撲火的決絕,飛至而去。
一場場浮華虛度的美夢,不知痴傻了多少女人的心,白白犧牲掉一世的清白,將自己最珍貴的情操付之東流,與他,不過是一晌貪歡,而空留下那些女子,日夜相思,傾其一生,等白了頭,到頭來不是痴傻,也多半瘋癲。
一個月前明月小產,這一切仿佛是我早已預知到的事,然而我並未前去探望,這個時候,或許她最不願見到的就是我,而最想見到的那個人,卻一直未出現過,如此寡情薄意,許是我這個局外人,心也涼了大半截。
昔日門庭滿客的寸草閣,一時間如玲瓏閣一般冷清無比,我遣翠兒送去一些補品,然而人還未進門,就被轟了出去,柳煙不知所措,于是央求翠兒想想辦法,翠兒無奈,只好將原話說與我听,我也只能默默無語。
雪一直在下,直到除夕之夜都不曾停下來過,原本計劃好的事情,也只能暫作後緩,府上張燈結彩,到處一片喜氣洋洋,整個長安街都處在歡慶佳節的喜悅之中,燈火通亮,煙花漫天,而我的玲瓏閣卻仿佛被世人遺忘般,依然如故,靜靜的,只有我與翠兒。
翠兒連夜里為我縫制了一身新衣裳,妃紅色裾衣,寬大的袖袍,鵝黃色的花邊,流水般漩紋圖案,甚是合身,剛入黃昏,婉月的侍女靈兒便前來傳話,說淳兒姑娘與婉月姑娘約我到後院去,一同賞梅。
我如約而至,婉月一身淡紫色裾衣,低調而華貴,淳兒也漸漸比往昔歡快了許多,一件眼下最流行的金狐貂皮的披風披在身上,整個人不但精神了許多,而且朝氣蓬發,無處不彰顯著女子的嬌柔,宛如枝頭的臘梅,甚是惹人愛憐,相比之下,我的一身妃紅,在皚皚的白雪之上,更是搶盡了風頭,風采奪目。
「翠兒姐姐偏心,明慧姐姐本已傾城傾色,只是這一件妃紅色的裾衣,將我們這些花兒草兒的都比了下去,改日里,你若不為我們一人做一件,我必是難平心底的不平。」淳兒嬉笑道,翠兒連聲唱諾「好好好,明日里我就做一件送與兩位小主,只是別嫌棄翠兒笨手笨腳才是。」
婉月笑笑,走過來拉著我的手,道「瞧瞧,瞧瞧,不過是淳兒多了一句嘴,這鬼丫頭便不饒,許是妹妹平素里,慣壞了她,連我們幾個責備幾句都不行了。」
翠兒唯恐我受半點委屈,接過話頭,道「小主莫要責怪姑娘,是翠兒沒有想周全,責罰奴婢好了。」說著,她盈盈一笑,屈身行禮,惹得大家哄堂大笑,淳兒滿是羨慕,道「姐姐真是福氣中人,不但人長的出眾,就連身邊的侍女都這般貼心,就算和我們這些真個兒姐妹在一切,都不忘護主心切」
「好啊,淳兒小主,你居然怪我偏心,枉我平素里與你推心置月復,看我怎麼收拾你——」言語間,淳兒與翠兒追著滿院子跑,嬉笑之聲猶耳不絕,充斥著這片荒涼的宅院,就連枝頭的梅花都為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