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此景,必已費了不少心思,我豈能不成人之美。
于是推推他,示意那無盡的緋紅,他眉頭微蹙,似乎想起了什麼,扶著我緩緩起身,我忍不住張開雙臂,迎接那柔軟的花瓣,落在我的肩頭,而後墜入我的手心。
「小心身子!」他見我忍不住生起起舞的勁頭,急忙又將我禁錮在懷里,柔聲道「別傷到我們的孩子。」我笑笑,沖他寵溺的做了個鬼臉,他揉揉我的腦袋,又狠狠的贈送了一個腦瓜崩,以作警戒。
「陛下,你——」我捂著額頭的疼痛,怪道,他佯作目中無視,四下環顧,故意道「今天天氣真好,只是這花瓣雨雖紅光滿天,卻顯得有空洞,比起夫人的梅花苑雪地漫舞,星辰籠罩,有天與地之別。」
「那如果配上那身著白紗的女子,陛下可還覺得這滿天霞光,空洞做作?」我故意將他的視線引向不遠處的牡丹花叢之中。
漫天的花雨,一女子身著白色寬袖的紗衣,將細細的腰束起,仿佛心底已有琴瑟鼓樂之聲,將世界萬物置若無物,盡興的舞動著寬廣的衣袖,激起無邊的雲海,紛飛的花瓣緊緊的隨著她旋轉的舞步匯成一道五光十色的彩帶。
他忽然怔住,一時間將我遺忘,徑直走了過去。
翠兒不解,為何我偏偏將這無盡的盛寵推與她人,我笑笑「這樣不是很好嘛?石容花本就舞姿出眾,我既落了她一個人情,又可以堵了悠悠之口,討的東宮老太後的歡心,何樂而不為,更何況我有了月復中的孩兒,還怕她們搶走了他不成?」
他將她輕輕抱起,無盡的柔情,使我鼻子一陣陣酸楚,雖說嘴上不在意,可心底終究在意了,這種無形的愛如一張隱形的網,不知不覺將我套在了其中,然而這深宮之中,卻是由不得我有半分死心,哪怕是對自己的夫君。
遠去的身影漸漸匯成一個圓點,小到我已無法撲捉,緩緩收回失神的收眸,托著翠兒的手臂,移步回宮,卻在這時,迎面遇到了在這深宮之中最不想看到的人。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鳳眸一掃,眼神望向別處,幽幽道「今天這御花園可真熱鬧。」
耳邊傳來一陣尖酸,她似乎並沒有讓我起來的意思,摘下一朵玫瑰紅的芍藥,捻在手里,嘖嘖道「皇上真有眼力,花相配佳人,絕色又傾城,看來你也只當得起這草木花卉。」
靈兒跨前一步,摘下一朵牡丹道「古書曾記載芍藥曰「花容雖綽約,柔軟若無骨,楊柳細扶風,春末杯中羹」,怎麼能和這牡丹想比?普天下,也只有娘娘您才配擔當。」
「瞧瞧瞧,堂堂的夫人,還不如本宮一個奴婢識趣,真真是說到本宮的心坎上去了,這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下的孩子天生會打洞,什麼樣的出身決定什麼樣的命運,一個長安街上靠乞討為生的女人,難道還想做皇後不成?」她趾高氣昂的笑道。
我心底一沉,果然不出所料,只是她既已知道我的真是身份,為何不站出來指正我期滿君上,將我置于死地呢?難道要等著孩子出世後,再做計較?心底咯 一下,我幾乎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若被人奪了去,會是怎樣的絕望。
听翠兒說,珠兒並沒有送往東宮,交給老太後審問,而只留在未央宮的外室,與他呈實一番,便封了賞,潛出了皇宮,這與我心底始終落下一個結。
原以為他念及夫妻情分,故意袒護她,害我生受這份委屈。今日再仔細想來,卻又何嘗不是為了護我周全,才故意放縱了她,否則我又怎麼能這般安穩的等著孩子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