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光將明未明,再加上陳學文又頭暈腦脹,所以根本就不辨方向,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憑著自己的感覺朝著家的方向走去。
陳學文正迷迷糊糊往前走著,突然,他感覺前額一痛,驟然間沒留神撞上了什麼冰冰涼硬梆梆的東西。本來陳學文正暈乎著呢,這突然間的一撞直接就把他給嚇了一跳,也許是條件反射的關系,挨撞後的陳學文下意識地猛然間一抬頭。
誰知,這不抬頭還好,這一抬頭的工夫,陳學文當場就驚出一身冷汗。
盡管四下里都是濃霧彌漫,但近在咫尺的物件陳學文還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發現他此刻正站在一棵水桶粗的大樹跟前,那個剛剛撞到他的東西不是別的,正是一個倒掛在樹杈上的死孩子。這死孩子頭下腳上,一張白里透青的臉不偏不倚正對著陳學文自己的臉,二者之間的距離類似于戀人間即將四唇相接準備親密接觸的距離,最多不會超過兩寸,而陳學文的眼楮又恰好與死孩子的雙眼處于同一水平線上。
于是,陳學文不可避免地就和那死孩子好像熱戀中的情人般深情對視了。
只因這一剎那的對視,差點把陳學文嚇得三魂出竅、七魄離身。
陳學文究竟看見什麼了?
他看見,這死孩子的雙眼不是像通常所見的尸體那樣緊緊閉合著,而是像個活人般大睜著,說大睜還不太確切,準確地說是眼眶都要掙破了一般地瞪著他。陳學文看不到那雙眼楮里黑黑的瞳仁,只看見一對如未開封的樟腦丸般刺目的眼白。
不知為什麼,陳學文在那一瞬間竟然覺得這死孩子的兩個白眼球似乎正冷冷地望著他,那目光里還帶著一絲濃濃的恨意,簡直就是目眥盡裂的意思了。
那孩子死了,絕對是死了,那張泛著青光的臉上沒有展露出絲毫生命的體征。一個死孩子怎麼可能還會瞪人呢?然而,陳學文抬眼看著死孩兒眼楮的那一刻,他的的確確感覺到死孩子也在回望他,那種感覺不會錯的,因為陳學文的雙眼在一剎那間似乎被兩根尖銳而冰冷的冰錐刺痛了,痛得就像一雙瞳仁被硬生生給洞穿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