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整天我幾乎沒有離開這間房子,吃的喝的都是下人們送來的。不過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這里竟然沒有一個女人,全都是男人。直到晚上,才有兩個女孩子來服侍我洗浴。我問其中一個女孩子說︰「你們是這里的人嗎?」
女孩子搖頭說︰「不是。我們今天才到這里來,總管說要我們好好伺候小姐。」
看來以前這里是沒有女人的,也難怪馮都玉不喜歡這里,像他那種風流種應該受不了沒有女人的地方的。我本來想打听一下「仲文」是什麼人,看來不必開口了,她們肯定不會比我更了解這個地方。
趁著晚上稍稍涼快一些的時候,我走出房門,在院子里散步。唉,馮都玉怎麼一整天都沒有來找我呢?
「師妹。」一個聲音忽然在院門口響起。我看見一個侍從打著燈籠站在一旁,淡黃的燭光映著月門下的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朦朧得讓人以為是在夢境中。
這個男子長的好斯文俊秀,年紀似乎和我差不多,個子高高的,瘦瘦的,給人一塵不染似的干干淨淨的感覺。
「你是……誰?」
「我叫顧仲文,是師父的第五個弟子,比你大一歲。你若不願叫我一聲師哥,就叫我的名字也可以。」他斯斯文文地說著,真像一個知書達理的讀書人。
對了,我昨天見過他,但是印象不太深,因為當時在場的美男子太多了,我看得眼花繚亂,以至于一張臉都沒記住。
「哦,你就是我爹說的‘仲文’啊……」我剛剛說什麼啦?我竟然稱丁鵬為「我爹」。我為自己犯下的口誤感到很慚愧。
「是的。師父叫我先來和你商量一下明天出發的事情。」
一談到正事,我連忙收拾好情緒,說︰「好啊,在哪兒說呢?」
「就在這里吧。」我們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來,他帶來的侍從把燈籠立在旁邊,然後退了出去。院子里就我們兩個,四周靜悄悄的,感覺還不錯。
「師妹……」
「叫我的名字好了,這樣大家都自在些。」我說。這個顧仲文和馮都玉完全不一樣,為什麼師從同一個人,差別會這麼大呢?
「好。明天一早就要出發了,需要帶些什麼呢?」
我想了想,道︰「沒什麼要帶的東西。我來的時候我娘就只要我去慕容山莊看看我外公而已。我自己也帶了換洗的衣裳,不需要什麼了。」
他點點頭,說︰「好,既然如此,其他的就由我來考慮吧。你今天早點休息,明天早上辰時初刻準時出發,天氣好的話兩天就可以到了。彩雲和彩霞會陪同你一起去,萬一生活上有什麼不便之處,你只管叫丫頭們告訴我,不要委屈自己。」
我連連點頭,心情好得不得了。看來丁鵬讓他來送我是經過周全的考慮的。我相信,倘若是馮都玉送我,我絕不會感覺很舒服。
顧仲文把要交代的事情全都交代完畢後,就和我道了別。我把他送到月門下,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我正打算回房休息,一道影子忽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眼前,嚇得我險些叫出聲音來。
「怎麼是你?」我沒好氣說道。
馮都玉笑眯眯地往我的房里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明天就要走了,我來看看你。」
我把他攔在門口,道︰「有什麼話就在外面說。」
他立在門口,壓低聲音道︰「你想讓大家都听見我們說的話麼?」
我愣了一下,隨即道︰「既然是不能讓別人听到的話,我也不想听。」
馮都玉沉下臉,默然片刻道︰「是跟你母親有關的事。」
我愕然了,為自己剛才的小人之心感到慚愧。但這也不能全怪我,誰叫他自己從來都不正經的?
「這……這件事啊,那還是進來說吧。」我把他引入房間,在客廳里坐下。彩雲送了兩杯茶上來,然後退出去,幫我們把門掩上了。
「覺得仲文怎麼樣?」他忽然問道。
「很好,知書又達理。」我如實相告。
馮都玉笑了笑,道︰「那就好。至少在路上不會讓你太難受。跟一個自己很討厭的人同行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我怎麼覺得他猜中了我的心事呢?他一定認為在我心目中,他就是一個令我討厭的人吧。哼!自以為是的家伙!
「師父叫我明天去曬谷尾,他要和你母親見一面。」
「他跟我說了。我擔心……」
「不必擔心,師父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師父想見你母親主要是為了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
馮都玉點點頭,嘆道︰「想必你也看出來了,師父至今尚未娶親,也無兒無女,雖然有我們七個徒弟,但到底不是他的親骨肉。如今終于找到了親生女兒,師父自然是希望你能夠認祖歸宗的。」
「可我是個女孩兒……」
「本教並沒有規定必須是男子才能當教主啊。」
什麼意思?我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
「怎麼?嚇住了?」他笑道,「女人都可以做皇帝,當個教主算什麼?再說,江湖上女子為掌門的幫派也不在少數。」
「你怎麼知道這是他的意思?難道他什麼都跟你說?」
馮都玉淡淡笑道︰「我跟著師父已經二十年了,師父視我如己出,什麼事都不會瞞著我。」
是啊,要去找我母親的事都要他去辦,可見丁鵬是極信任他的。那麼,他對丁鵬忠誠嗎?我竟有些為丁鵬擔心了。
「我想,要是我不出現的話,將來教主的位子多半會是你的吧。」我試探地道。
「這個倒難說。」他慢慢道,「我們師兄弟有七個,師父可以有很多選擇。」
「你不想做教主嗎?」
「想啊。不過,只要是師父的決定,我們絕不會不從。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師父肯定會把教主之位傳給你,要是我娶了你,這跟當教主也沒什麼分別吧。」
「什麼?」我幾乎氣結,「你的意思是我會嫁給你?」這個人腦袋有問題吧,竟然會說出這麼荒唐可笑的話來。
「師父會這麼想的。」他笑道,然後起身,準備離開。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我拉住他的袖子。
他轉身看著我,燭光在他的眼中映出小小的火苗。我又有些害怕,不是怕他會做出什麼,而是怕我自己會失去控制,被他迷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老覺得心慌意亂,這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
「雖然我也很想留下來,但現在確實很晚了,你不怕別人說閑話嗎?真變成那樣的話,就算你不肯嫁給我,恐怕也由不得你了。」他輕笑著道,忽然在我臉頰上輕輕啄了一下。
我還沒來得及罵他,他就已經閃得不見蹤影了。我心里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明明應該很生氣的,可心底里卻似乎有些小小的喜悅。唉!我一定是病了,病得不輕!
第二天早上,彩霞來喊我起床。我不敢賴床,因為昨天顧仲文說過辰時要準時出發的。我覺得他一定是個很守時的人,所以不敢誤了時辰。好在我這個人平時不愛打扮,整理起來很快。我想,顧仲文看到我早早地等著,一定會很吃驚的。我興沖沖地來到我們約定的地方,時間尚早,才卯初呢。我叫彩霞把早點端過來,我可以一邊吃一邊等顧仲文。就在我等彩霞的時候,我看見顧仲文風度翩翩地走過來了。不過,他不是從自己的房間那邊過來的,而是從外面進來的。
「咦?你出去了?」
「嗯。」顧仲文說,「出去檢查了一下馬車,看他們準備得怎麼樣了。我們一路上人多,需要的東西也多,最好是準備充足一點。」
「人多?不是我們兩個人去嗎?」我奇怪得很。
顧仲文道︰「慕容山莊老爺子的八十大壽,我們混元教可不能少了禮數。我和兩位護法長老要代表本教去拜壽。加上隨從,總共有三十多人。」
原來如此。「可是仲文,我只代表我自己,我不能和你們一道。」我嚴肅地說,不願意讓外人以為我是混元教的人。
「這個我明白。我只是護送你而已,到了慕容山莊,我們就各走各的,這一點師父已經交代過了,你盡管放心。」
听到他這樣說,我當然放心了。等我吃過早餐,顧仲文便帶領著我們一群人出發了。在路上,顧仲文給我介紹了同行的兩位護法長老。他們一個叫唐揚,一個叫徐元直,都是三四十歲年紀。我看到他們雖然比顧仲文年長許多,卻對顧仲文十分客氣。這大概是因為顧仲文是教主的嫡傳弟子吧。我又想起昨天夜里馮都玉跟我說起的話來,或許將來的某一天,我會成為混元教的教主。我?女教主?哈!這听起來太離譜了!我決定把這當做玩笑話拋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