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霧很濃,伸手抓一把能捏出水來。能見度也不好,頂多能看到五米開外的東西,仿佛我們走在米湯里。腳下的路的兩頭都被濃濃的霧掩蓋,有種走在電視里播放的冥界的感覺。
沿著昨晚走過的路來到化鬼窩,一片可怕的寂靜。小小的墳墓像一個個被窩蓋著睡熟的人,只是被窩里的人僵硬的一動不動。我選著墳墓與墳墓之間的排水小溝走,不敢踏到墳墓的邊沿,生怕驚醒了它們。
爺爺打開白米袋子,手抓了一把白米往空中一揚,口中喊出︰「嘿咻!」我記得這里的死人出葬前也有法師抓一把白米往漆黑發亮的一頭大一頭小的棺材上撒。估計那是安慰亡靈的方式,我學著爺爺的樣子邊喊邊撒米。把袋子里的米撒完,爺爺用開山斧將我帶來的竹子砍斷,削成釘子的模樣。
爺爺對著昨晚埋了那個 箕鬼的墳墓說了聲︰「對不住了。」便將十幾個竹釘圍著墳墓插上,再用開山斧一一敲進泥土里。爺爺邊敲竹釘邊和 箕鬼聊天似的說話︰「不要怪我們狠心,只有釘住你不讓你出來了,馬屠夫的兒子才安全。你要有意見也沒有辦法,發脾氣還不如好好保佑他的兒子健康成長。等他的兒子到了十二歲過關的年齡,我們再來把這些竹釘抽走,讓你好好的去投胎做人。」
原來爺爺要將 箕鬼釘死,不讓它再出來害人。就在爺爺釘最後一個竹釘的時候,突然起了一陣怪風,風在墳墓的周圍盤旋,發出呼呼聲,像急促的喘氣聲。墳墓上是新土,沒有草,但是四周的荒草被這陣怪風驚動,毫無規則的涌動,我和爺爺就仿佛站在枯黃色的波濤上。
爺爺使勁敲最後一個竹釘,但是開山斧敲下去,竹釘反而升起來些,好像泥土下面有一股怪異的力量將竹釘頂起來,奮力抵抗竹釘的禁錮。
「媽的,它開始作怪了。亮仔,快過來幫爺爺。」爺爺緊張的說。
我驚異的問︰「剛剛不還沒有事麼,怎麼突然這樣了?」
爺爺說︰「前面的竹釘還沒有形成完整的陣勢,它沒有發覺。這最後的竹釘一釘下去整個陣勢就開始形成禁錮了,它就會有知覺。它在下面抵抗我的竹釘呢。」
我扶著竹釘,讓它垂直于地面,爺爺好使出最大的力量敲打竹釘。
可還是不行。爺爺敲下去一點,準備再敲第二下的時候,那個竹釘拼命往上竄,我的手根本按不住它。怪風仍在我們的周圍呼叫,似乎要嚇走這兩個禁錮它的人。也許是昨晚感受了爺爺的厲害,怪風只是在一旁發出怪叫,並不靠近我們。
我突然靈光一閃說︰「爺爺,這樣下去敲到晚上也不能敲進。我們換個方法吧。」
爺爺有些體力不支,上氣不接下氣的問︰「你能想出什麼辦法?」
我說︰「最後一個竹釘才有禁錮作用,前面的竹釘暫時它感覺不到,對嗎?」
爺爺費力的說︰「是。」
我說︰「那我先拔出一個竹釘,然後我們一齊敲。這樣它就分不清哪個是最後一個竹釘啦!」我為我的想法高興,就像上課回答了一個老師提出的難題一樣高興。
爺爺叉著腰調節呼吸,想了想,說︰「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試試就知道了。」
于是我在墳墓的另一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一根竹釘,然後在墳墓的旁邊找到一塊大的雲母石,等待爺爺的指示。爺爺向我點點頭,我就看著爺爺的開山斧一齊敲下雲母石。
沒想到這招果然管用,很輕易兩個竹釘都敲進了泥土里。我和爺爺同時敲最後一下的時候,怪風突然弱了下來,銷聲匿跡。荒草靜止下來,安安靜靜的守護在墳墓的旁邊。
爺爺說︰「我這個外孫真聰明啊,以後再捉鬼就帶著你啦。或許你的怪點子還能幫到我不少呢。這次看你的膽子也不小,不怕鬼。鬼就是這樣,你越怕它它就越欺負你。」就是這次我的靈光一閃,使爺爺對我另眼相看,不再把我當作懦弱膽小的外孫,而是把我當作他捉鬼的小助手了。爺爺的這個轉變使我說不出的高興,剛才的一個小聰明也使我充滿自信。
說是這麼說,可是我仍然對鬼有著天然的敬畏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