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帶你們去矮柳坡吧。」
爺爺點頭︰「其他人就留在這里吧。太多人跟去了怕她不出現。」
立即有人說︰「上次那個假和尚也是這麼說,結果干出那樣的事來。我們怎麼相信你呢。」他旁邊的一個長輩馬上給了他一個嘴巴︰「你這個傻子!人家假和尚來你不懷疑,畫眉的馬師傅你卻懷疑。他還是我們這里的親戚呢,他能騙我們麼?真是個傻子!馬師傅您別在意啊。」
爺爺笑笑,對那個主動要給我們帶路的人說︰「走吧。」
我們三人很快來到了矮柳坡。矮柳坡其實就在我跟爺爺遇到鬼官的那條道路旁邊,當然離那個岔口還有一段距離。上次我經過這里的時候,也看到了這個矮柳坡,但是絕對沒有看出這里種植的都是柳樹。坡度不高的十幾畝見方的地方,長滿了柳樹。柳樹跟我差不多高,怪不得上次經過時我把它們看成了灌木叢。
帶路的走到矮柳坡前面便停下來。
爺爺丟下燃盡的煙,說︰「走進去呀。」
那人搖搖頭說︰「走不進去。」
「走不進去?」我驚訝的問,「就這麼矮的柳樹怎麼走不進去?」
那人說︰「如果長得高那還好,就是因為矮才走不進去呢。」
「為什麼?」我問。我看著對面的矮柳樹,月亮在柳樹叢上面露出一個圓圓的劣弧,仿佛一個美麗的女子在蒙面的紗布後面看著我們。
那人說︰「這里的柳樹不但長得矮,它的柳條也長得奇怪,挨得近的兩棵樹之間柳枝很容易就纏在一起了,像女孩子的麻花辮。它們像手牽手一樣圍著這塊位置,一般人根本進不去。去年村里栽電桿都是繞著走的,想盡了辦法也是進不去。」
我看見從村里一字排出來的電桿走到矮柳坡這里確實拐彎了,像是要避開這片危險的地方。
「過去看看。」爺爺說,一腳踩在地上的煙頭上,用力的碾磨。爺爺率先走向矮柳。
走到矮柳林的外圍,踫到的頭兩棵樹就走不過去。兩棵樹的樹枝凡是接觸的地方都糾纏到了一起,像是天然的縫紉師將兩棵樹的邊沿縫合到了一起。
我不屑道︰「站著不能過去,爬過去不就得了?」我小時候很頑皮,和其他幾個玩伴在家里的後山上捉麻雀,追兔子,玩打仗的游戲,爬樹鑽洞跳坎無不精通熟練。
面前的矮柳能擋住爺爺的腳步,卻擋不了我的爬行。我當即伏來,要從矮柳下面的空隙中穿過去。我剛趴子,腦袋立即感到迷糊,胸悶氣短,像是有人踩在我背上。我根本不能像平時那樣靈活的爬動。
幸虧爺爺就在我身邊,他迅速將我拉起︰「傻小子!這麼急干嘛?」
我一站起來,人立即又清醒了。
「你怎麼忘記了?我說了晚上走路都要繞開柳樹,你怎麼能趴下呢。」爺爺發脾氣道。的確有人說過晚上走路要繞開柳樹,但是不是爺爺,如果是爺爺說的,我肯定不會魯莽的趴下。爺爺就是這樣,很多事情他自己知道,他都以為別人也知道或者應該知道。如果別人沒有做到,他就會說︰「我說了要你……,你怎麼……呢。」從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說過。
不過我確實听幾個長輩告誡小孩,晚上不要走在柳樹的陰影里,最後繞開走。但是他們沒有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我剛剛呼吸好重。」我說。
爺爺不滿意的斜了我一眼,說︰「那是柳樹的影子踩在你背上的原因。風華正茂的女鬼跟柳樹都有扯不清楚的關系,所以晚上對柳樹要小心些。」我點點頭。
「那怎麼進去?」給我們帶路的人輕聲問道。
爺爺說︰「一定要進去。我開始還不敢肯定鬼妓就在里面,但是現在可以肯定了。並不是所有的柳樹都有女子靈魂的依附,但是亮仔剛剛的反應證明這里的柳樹不同尋常。我可以肯定她已經在柳樹中間等待我們了。」
「那我就帶路到這里了,我不進去了。」那人哆哆嗦嗦的說,「我不會一點捉鬼的方術,進去了只有被害的份。」
爺爺說︰「好吧。你先走吧。」
那人听到爺爺這句話,如同剛要被處死的人得到了皇上的赦免令一樣,轉身拔腿就跑。咚咚的腳步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我和爺爺相視而笑。風聲嗚嗚。
「怎麼進去?」我問爺爺,「走也走不進去,爬也爬不進去。怎麼辦?」
爺爺說︰「有辦法的。」爺爺放下鐵門檻,模了模矮柳。鐵門檻因為只是外面包了層鐵皮,里面全是木的,所以爺爺並不嫌重,大氣不喘一口。鐵門檻放在地上,由于夜色的原因,它看起來像凹進地面的坑,反而不像突出來的物體,給人造成一種立體的錯覺。
「對她來說,這矮柳只是略施小技。那麼我也略施小計就可以解開它的結了。」爺爺看過矮柳後點點頭,有了把握。
爺爺坐下來,要我把兩張黃紙符放在他平攤的手掌上。爺爺寧聲平息,雙目微閉,張口納氣。這時,雖然耳邊的風還在嗚嗚的響,但是矮柳卻不再隨風搖擺了。我知道,爺爺開始施法了。
我正在等待爺爺解開鬼妓的結時,爺爺突然咳嗽了一聲。矮柳重新隨風搖擺起來。我不解的看著爺爺。爺爺又咳嗽了兩聲。我突然覺得風中的爺爺也像一棵弱柳一樣隨風搖擺,沒有定力。「怎麼了?」我擔心的問。那時,我第一次懷疑爺爺的身體能不能堅持下去。
爺爺原地活動了一下筋骨,又擺好施法的姿勢,說︰「亮仔,你給我擺個陣。這風吹得我心神不安。」
「你要什麼陣?」我問。爺爺還未給我古書之前,就教了我幾個簡單的布陣方法,都是用石頭布陣,排列順序方向不同就有不同的陣法。
「那個屏蔽風的聲音的陣,你還記得嗎?」爺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