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靜幽離開了醫院,已是中午十二時,走在一旁的街道上,她的肚子傳來了一陣陣的聲響。
又餓了!
她皺了皺眉,早上在辦公室里,她在出來之前,已經吃過了一個小小的面包,可到現在才那麼一個多小時,她就又餓了。
這陣子的她,到底是怎麼了?
自從上次胃疼過後,她的胃口就變得很差,明明肚子餓了,可在看到食物的那一刻,卻沒有想要大快朵頤的感覺。
尤其是看到肥膩的食物,就覺得惡心。
雖然她之前的胃也是不好,也不喜歡肥膩的食物,可這幾天,分明比之前來得更嚴重了。
莫非是她的胃更差了?
想到這一層,她皺起了眉,可不能繼續這樣子呢,要是被媽媽知道了,跌定會擔心得要命。
扭頭看向這周圍的店鋪,她隨意找了一間價錢比較便宜的餐館,在里面坐下。
看著餐牌里的餐點,她勉強點了一個青菜加豬肉的快餐,可當這個飯送上來之際,她才想起了現在的自己很不方便。
低頭看向掌中沾著幾縷血花的白紗,她眉頭一皺,嘗試著一動,伴隨著艱難的蠕動而來的,就是一陣輕微的刺痛。
她輕輕一嘆,放棄地將右手放在自己的腿上,左手拿來餐匙,慢慢地、一勺勺地吞咽著。
勉強命令自己吃下一半的飯菜,她再也吃不下了,唯有結帳走人。
乘著公共汽車,來到了公司,這個時候,大家都已經上班了。
她來到了三樓,那個屬于周曉雅的位置,坐在那里正努力工作著的周曉雅感覺到有人前來,抬頭看向來人,在看清之際,微微挑高了眉。
「你的合同,已經簽好了。」靜幽笨拙地用右手腕夾著那個廉價的包包,左手從里面將合同抽出,遞到她的身前。
周曉雅看著已經簽署妥當的合同,淡漠地點頭,「謝謝!」
低頭正想將這份合同掃描給客人之際,她眼角的余光卻掃到了靜幽纏著紗布的右手,而這上面分明有著點點的血在溢出。
她的眉,在看著這個情景之際,皺了起來。
靜幽轉身,正欲離開之際,卻被周曉雅喚停了。
「你的手流血了。」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可在看到這家伙淡漠的反應後,她還是做不到漠然。
自己的手受傷了,為什麼不好好包扎一下?
靜幽停在原地,低頭掃向自己的手心,上面的血痕,她自然知道是因為那個花心男人惡意造成。
「沒事。」她淺淺一笑,轉身正欲繼續離去。
並不是她不願意換下紗布,對于這帶血的紗布,她一點也不願意讓媽媽看到。
可她傷的是右手,若要自己替換,這是很高的難度。
「我幫你換吧。」終于,坐在辦公椅上的周曉雅站了起來。
靜幽一愕,有些意想不到地轉身。
「過來。」周曉雅率先前往茶水間的休息地點。
靜幽在原地楞了一會兒後,才舉步前往那里。
她想不到,雅姐竟然會願意幫她換藥,自從她提升為睿明軒的貼身秘書後,她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下面的員工對她的猜測,還有抗拒。
雅姐在這公司里一直秉持安靜做事的原則,對于那些靠關系上位的人,她很是反感。
而自己呢,怕早已被同事歸納在那個位置了。
現在,她卻願意為自己換藥,這真的讓她有點受寵若驚。
來到了茶水間的座位,她坐在雅姐的一旁,正打算開口。
「藥呢?」周曉雅率先發問,將她要說的話,壓入肚子。
笨拙地將那包藥從包包里取出,周曉雅一手接過,動作利索地打開,「手伸來。」
她看著她遲疑的動作,唇角一抿,伸手將她的手掌拉過。
「雅姐……」靜幽輕輕地喚著她,這時這刻,也不懂得該說點什麼。
「在這個位置,開心嗎?」周曉雅將纏繞在她手心的紗線拆下,低頭漫不經心地說著。
靜幽粉唇輕抿,注視著她的目光低垂著兩人相交的手上,「沒有開不開心,只是想盡職地做好自己的本份。」
「這是因為簽合同而受的傷嗎?」當紗布全被拆下之際,周曉雅看到里面血肉模糊的景致後,皺起了眉。
這傷口,怕是在包扎的時候很痛的吧。
「沒有,是我自己不小心。」靜幽輕輕地搖頭,這傷勢和工作扯不上邊。
周曉雅抬頭深深凝她一眼,才低下頭,小心地為她包扎傷口。
在雙手纏繞之際,她飽含蒼桑的聲音從低下的頭緩緩吐出,「靜幽,做人要安守本份,不屬于你的東西,不要強求,否則只會落得自己不願意得到的下場。」
在這一年里,雖然她對靜幽的態度談不上好,可,在這一年里的相處,她一直都認為靜幽是一個安守本份的乖孩子,她安靜地工作,不加入茶余飯後的無聊話題。
對于這樣的一個乖巧員工,其實她私底下是比較滿意的,正因為這樣,所以那些日子,她才會安排她將合同送上去給嚴秘書,為的並非是讓她抵擋那些難受的譏諷,而是她相信憑著靜幽的能力,能夠很好地應付嚴秘書的惡劣。
她不想她下面的員工,因為一不小心得罪了那個高傲的秘書,就落得離開偉凡的下場。
雖然她一直嚴肅地對待著她們每一人,但這並不代表,她不關心她們啊。
「雅姐,我知道!」靜幽靜靜地看著那雙在為她包扎的手掌,只感覺到那久違的熟悉感重新在身側散播。
「我從來就沒有打算強要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我在這里,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做好自己的本份而已。」
對于那些每個女人都會擁有的綺夢,早在多年前,她就不抱有希望了。
「嗯,我希望我沒有看錯你。」周曉雅最後為她打了一個結,意味深長的囑咐。
「謝謝你。」靜幽輕輕地笑了。
這句話的意義不僅在于她為她包扎,還有她對她的信任。
「好了,我回去工作了。」周曉雅站了起來,不再看她,直接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靜幽也隨之站起,看著她走遠的身影,微微地笑著。
將桌面的物品逐一收拾干淨,她正想去人事部登記一下,這幾天她將會在家里休息。
誰料,腳步才邁開,包包里的那部藍屏手機卻突然急促地響起。
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猛然突地一跳。
有種不詳的預感閃過腦袋。
她眉頭一皺,搖頭屏棄了腦中多余的念頭,拿出了手機,接了起來,「喂?」
手機上,顯示的是一組不認識的號碼,電話里傳來的聲音讓她感覺陌生。
可就算是這樣,下一刻,她整個人無法自制地打著寒顫,臉色更是一剎那蒼白得嚇人。
匆匆掛斷了電話,她抄起了包包,漠視其她人傳來的奇怪目光,就沖下了公司。
不知道跑了多久,混沌的她看見了一部出租車,她想也沒想,揚手叫停。
坐在出租車上,整個路程其實是很短暫的,可在她的心里,卻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麼漫長。
匆匆付了車錢,她打開了車門,看也沒看身旁的道路,直接向醫院跌跌撞撞地跑去。
當來到了電話里所說的地點,她看到了手術室里,亮起了紅通通的手術信號燈。
那一刻,她渾身乏力地倒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這扇緊閉的大門。
空茫的視線里,僅余的是那盞亮得通紅的燈光,它就這樣張狂地閃著,毫不留情地刺進她的眼底。
身旁,響起了一連串的腳步聲,她卻毫無所覺,只是呆滯地望著那盞紅得悚人的手術信號燈。
步伐在她的身旁停下,有一個人影輕輕地蹲下。
「你終于來了!」陌生的聲音,帶著深深的歉疚,傳入她的耳際,「你媽媽在三樓清潔途中,突然失手,墜入地面,現在醫生正在手術室里進行搶救!」
靜幽呆呆地扭頭,看著眼前一臉陌生的女人,她唇色顫抖,沒有辦法順利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是說…………我媽、從三樓…………」
顫抖的唇,再也禁不住哆嗦,她後面的話,已經完全沒有辦法可以繼續說出。
「我很抱歉。」女人斂眸,一臉沉痛,「你媽一直清潔著我的屋子,可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卻……」
下面的話,她沒有繼續。
能說什麼呢?
可以說的,和應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
如果再繼續說下去,只怕眼前的這個瘦弱的女孩更加沒有辦法接受而已。
憐惜地看著她渾身顫抖,臉如死灰,她自己其實同樣地一點也不好受。
她真的從來沒有想到,一直幫她清潔的嫻姨,這次竟然會失手,從三樓墜下。
這次的事故,無論是對眼前這個女孩來說,還是對她家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人,是在她家里出事的,她不多不少,也要承擔一些責任。
可她家畢竟不是什麼富貴人家,對于這件事,能幫忙、能賠償的金額畢竟有限啊。
只希望嫻姨這次能夠安然渡過難關,不要出什麼意外才好。
沉重地抬頭,看著那扇仍舊緊閉的大門,她的心顯得格外地沉重。
時間,在一分一秒之中渡過,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在這里呆坐了多長時間。
就在靜幽渾身冰凍不已,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潭之際,死靜的走廊上,終于有了一聲‘啪’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