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一直都在下雨,這芙蓉花圃里又多是些肥沃的泥土所以愈發顯得泥濘了。司馬舸雙腳陷在那泥濘之中,微一抬腳還不住趔趄,行走不易,就連青色袍角都沾滿了泥土,煞是狼狽。
婁默推開門,倚在門口看著他不住發笑,司馬舸惱看過去,「笑什麼,還不快過來幫忙。」
「我得多看看。」
他也不急了,「那看出朵花沒有?」
她搖了搖頭,「沒有,倒是看了一堆泥巴。」
「……」
陽光炙熱灑落在他的身上,明晃晃的白色落在青衣長袍之上,他臉色本就偏白,在陽光之下愈發顯得白皙近乎透明,幾乎露出些微的青筋來了。他以手做扇掀了掀,仍然覺的熱。他將手伸了過去。
近在咫尺。
她看著看著,忽然怔住,已經伸出一半的手又縮了回來。這樣的男子,這樣的人,她不由有些惘然了。盟約已然定下,可她的心底卻一點沒有波瀾起伏,微微的喜,微微的惱,卻與對待平常人沒有多大區別,這樣的情感與二娘口中的轟轟烈烈實在相差的太遠了。
不由有了些愧疚。
司馬舸看她神色變幻不定,誤以為她在考慮要不要伸手拉他,心里不由氣悶。他自認驚采絕艷非一般人,而她也不過一般,相貌一般,性子一般,連武功在他眼里都算不上頂尖。偏偏他死皮白賴似的跟著她,而她對他卻完完全全保持著可有可無的態度,他就是一自找麻煩。
心里愈惱,他用力抬起左腳,泥地本就濕滑,他一抬腳頓時失了重心,整個人就往前面栽去。
婁默一驚回神,趕緊上前扶他,剛剛扶住他的腰際,沒想到腳下一滑兩個人同時往前面沖了出去。司馬舸眼疾手快身子一轉轉到她的身後,重重往泥地里一摔,泥漿亂迸立刻濺了他們滿身滿臉。
她趴在他的胸前瞪他,「你干嘛要動?」
他撇撇嘴,「求人不如求己。」
「我又沒說不拉你。」
「就你剛才那樣,我覺得玄乎。」嫌惡看向旁邊的泥濘。由于沖力過大,他現在半個身子埋入泥地之中。「種花為什麼一定要用花肥,真是臭死了。起來了。」
他的態度變的有些詭異,詫異的讓她眨了眨眼,月兌口而出,「你們男人也會有葵水時刻嗎?」
她說的太過坦然,坦然的讓他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他忍笑,語氣曖昧,「娘子,原來我們之間已經關系親密到坦白葵水的地步了。」
「……」她臉上微紅,白了他一眼,掙扎著站起身來。腳下一個沒站穩往下一滑,他伸手去接頓時接了滿懷。
「娘子,你這是投懷送抱。」好痛,估計撞出內傷來了。
「投懷送抱我會挑個軟綿的,你的……」她皺了皺眉,「不合適。」
這話說的……說的司馬舸的眸里微暗,閃著幽幽的些許光芒……他忽的展眉而笑,伸手摟住她的脖頸不準她起身,「娘子,我們圓房吧,為夫我的心猿意馬全是因你而起,你說你該不該……痛!」
婁默慢吞吞的收回行凶的胳膊肘,臉上有些發燙,趕緊掙扎著起身。他口無遮攔,不代表她也得陪他瘋。
在泥水里折騰了半天,再起身兩人身上幾乎都沾滿了泥水,暑氣正盛,泥水很快凝結成一塊又一塊的泥巴,尤其是發上也是,斑駁厚重只讓人覺得頭上似乎重了許多,愈發叫人不能忍受。
「怎麼辦?」婁默樓摟自己發上的泥水,不覺有些犯難。
他們到底是客,江南山莊現在已經忙亂成了一團,不說找人了,恐怕就算找到了人也沒空搭理她。
司馬舸也擰眉。
忽的,他轉身,她扭頭,四目相視,眸里俱是燦亮。
婁默挑眉,「听說那地方離這邊不到一里。」
「就在江南山莊的後山山腰。」
再問,「衣服怎麼辦?」
「我去偷兩件。」
「……」
雲霧繚繞,蒸騰出許許多多的霧氣。
鼻息之間充斥著硫磺的味道。
全身浸在溫潤的泉水之中,脈脈水流仿佛自有其生命,似從皮膚之外蔓延至骨血之中,溫潤軟滑直讓婁默不由自主的舒出了口氣,也將身體往里面縮的更里了些。
頭頂之上有蒼松遮天蔽日,唯有點點細碎的陽光從極小的細縫之中鑽了進來,細細巧巧的恍如光柱。她再舒了口氣,只覺得渾身骨架整個都懶散了下來,昏昏欲睡。
不知泡了許久,一顆松子擲入溫泉之中,發出叮咚一聲輕響,聲若浮鈴頗為悅耳。
她忽的驚醒,側身趴在石岸上往回看去,石岸一米開外有一方兩米高厚的山石,其後隱約見著一路青煙扶搖而上,焦香撲鼻。被那焦香吸引,不覺肚子也跟著發出幾聲顫鳴。模模餓的發扁的肚子,婁默決定還是要去吃些東西。
男式墨色長袍穿在她身上顯得寬大,系上瓖玉腰帶才不免出丑,可這麼一來愈發襯托得她細腰縴縴。她慣穿男裝,但那些男裝都是量身定做從來不曾出現這種狀況,如今看來,才知道男與女的區別原來是這般大。
她扮了個鬼臉,擰了擰長發便將它隨意撥在身後。繞出巨石屏障,再往東走了四五百米距離,才見著一堆火堆。旁邊背對著她坐著一人,白衣長袍發未束起,他正在烤只野兔。
司馬舸听見腳步聲,回頭,上下打量,眸里深處驀然揚起一抹簇亮的火花。
「嗯?」她低頭掃視自己,「怎麼了?」
他迅速撇過臉去不再看她,翻烤野兔,悶聲道,「以後別這麼穿,真是……」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想听真話還是假話?」
她毫不猶豫,「假話。」
這次輪到司馬舸詫異了,挑眉看了過去,「為什麼?」
「因為假話比較好听。」
司馬舸噎住,隨即笑了,「我倒是建議你听真話。」
她橫了一眼過去,「你到底說不說?」
婬威之下,司馬舸似真還假的舉手投降,「假話就是你穿這個很難看。」
「……」
「真話呢,」他忽的朝他眨眨眼,笑容無限曖昧,「你這樣穿就是太好看了,好看的讓我忍不住想將你就地正法。你說,是真話好還是假話好?」
傻子也听得出來他口里的無限意猶未盡,一股熱氣騰騰直接沖上臉皮,臉上發燙。「……假話。」她恨恨咬牙!酡色忍不住染上兩腮,這個男人的臉皮還真是厚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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