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那薛府幕僚邵良玉所言,當日他在贛州知州府衙上做客,晨起時偶見一婆子正在責打一不過十一二歲的小丫頭。
下人的事別說是在別人家的府上,縱使在自家宅院里,只要管個大概齊不出大格,主人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他本想回避,只是那小丫頭不哭不討饒,跪在地上,小拳頭攥得死緊,被打得彎了腰再挺直,再彎下再挺直……
這倒是有意思了。
他決定幫她討個情,既然有緣踫上了,就幫上一把卻不妨事。
那婆子被他遣走了,本以為小丫頭會千恩萬謝感激涕零,不想她卻是揚起燻了層煙灰的臉,不卑不亢道︰「今日之事謝過大人,可大人萬萬不該管。」
邵良玉挑眉︰「哦?卻是為何?你道來我听。」
「那婆子只怕余怒未消,尋個由頭必會連本帶利的討。」
他覺著這女娃有意思,仔細看看又覺著面目似有些熟悉,一時卻想不起來。
知州府上待了幾日,臨走前又遇見了小丫頭。
那日她清洗的干淨,露出粉雕玉鐲的稚兒面,邵良玉天靈蓋陡然清明。
這不是同定國公府上的公子極為肖似嗎?!
稚兒面龐,骨骼尚未長開,男女之間區別倒也不大。再者他看眼熟,就著意尋思過,這才被他認了出來。
听聞燕府小姐早年遇難走失,多年來遍尋不著,私下里皆道是沒得存活可能。
可這小丫頭,年齡上不差,樣貌上甚似,心下默默驚嘆,卻也不敢聲張。
邵良玉使了個心思,他只道一路上只得一小廝服侍,不比女兒家細心,看這丫頭聰明伶俐,想向知州討來。
那知州與他份數同鄉,又知其在薛大人那里頗得寵信,哪還有不應允的道理?
也是那邵良玉有心機又機遇,又合該他發達。
他帶著本是百歲,那時是小榆,後來又是青蚨的丫頭跋山涉水回了上京。
未免了唐突,他靜待三個月方才等到可領著青蚨參加,又能踫見定國公的宴會。
燕瑾柏一見之下,驚異非常,引了二人同往府上。
祁慈明見到了也是剎那間悲喜交加,已是有七八分認定了,急忙領到內室看她腋下是否有顆胭脂痣,那是百歲身上唯一的獨特標記。
果不其然,很快便驗明了正身。
闔府上下,便是連過年封賞也比不上這般的喜悅。
再听燕家的掌上明珠竟是做了丫鬟下僕受人責打,一時間又是唏噓又是痛心。
這般曲折坎坷的燕青蚨,誰人會不疼惜嬌慣?簡直要寵上了天。
那邵良玉成了大恩人,得了車載斗量的金銀珠寶且不提。
如今更是已官至正五品,成了富庶的直隸州知州,政績卓越,油水豐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