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劭久久沒有轉過身來,甄宓也惶恐地沒敢開口,只是躬身站著,望著先生的背影出神。良久,听得許劭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悅,突兀地響起︰「今日為何不來進學?」
甄宓一驚,低低地垂下頭去,此次本就是自己的過錯,雖然母親讓她同兄長們一同進學不過是為了學習女子操守品德罷了,可是先生自那次在書齋撞見她向甄豫求疑解答後,便對她更為嚴苛,也將自己平生所學,從經史到詩文,從作畫到禮樂,無一不是盡心盡力地教授,可是許劭卻是很少夸贊甄宓,只淡淡地說她天資聰穎,不能辜負了上蒼垂愛。
今日忘記進學,想必先生一定極為氣惱,如若不然,也不會一直背向她而立,自顧自地翻看手中的書籍。
許劭雖未轉身看她,甄宓仍舊端端正正地向他行了學生之禮。想了想,今日確是自己之過,也未有什麼推月兌之辭,況且,那簫曲之事,也不便向先生開口,甄宓凝神屏氣,卻是坦蕩言道︰「弟子知錯,請先生責罰。」
許劭沉默了半晌,他也未必是想真的責罰甄宓,只不過,這些日子他日日听得花園中吹奏著同一曲子,宛轉悠揚,知道定是自己的得意門生所奏,今日更是吹奏了整日之久,遂讓小安去叫了她過來。
他緩緩轉過身來,見甄宓真的行了學生跪拜大禮,不禁暗嘆一聲,只是看著眼前的甄宓,竟有一種恍惚之感,沒想到以前那個總愛膩著他的小丫頭,卻已經出落地亭亭玉立,她父親去世的早,自己也將她視為己出,做一個父親該做之事,也盡先生該盡之責。只是現在她已經長大,很多心事也是自己不便問起的。
「先起來吧。」他淡淡地說道,听不出語氣中的喜怒。
甄宓抬眼定定地望向他,莞爾一笑,她知道先生終是疼愛自己的,依言站起,卻也不似平日里放松。
「這些日子,我總听見洛冰軒那邊有簫聲傳來,可是你所奏?」許劭明知是多此一問,可是見甄宓有些拘謹,本想讓她放松一些。
不料甄宓卻因著袁熙之故,更加的惶恐起來,她以為是先生洞察了自己的心事,或者是自己與袁熙之事已經敗露?神情開始不安起來,放在身前的縴縴玉指也開始不安地交錯著。許劭瞧著她這幅模樣反而更加不解,不過是一首曲子,原以為只是她喜歡才日日吹奏,可見她如此驚慌,怕是還有什麼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是弟子所奏。」甄宓努力平復自己的心緒,盡量讓自己不去想袁熙,不去想離別那日的花前月下,可是臉頰還是不由自主地有了紅暈。
許劭抿唇一笑,回身將手中的書籍放回到書架上︰「你的樂曲倒精進不少,不知時事又知道多少?」
甄宓听聞許劭所言,錯愕地抬起頭來,先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本該松了一口氣,可是不知為何心中卻隱隱覺得不安。
「你可知道汝陽袁紹?」許劭徑直走到書桌後面,執起懸著的筆沾了沾墨汁。
「知道。」
「那前些日子他的第二子袁熙來甄府之事你可知?」
忽然听得袁熙之名,甄宓的身子極不自然地動了動,可是見許劭的臉色並未有何異樣,還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許劭停下手上的動作,重重地嘆了口氣︰「只怕府中要有大事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