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劭見甄宓神色黯然,許是未能教授她佔卜之術而替他分憂,便安慰她道︰「雖然我未能教授你佔卜之術,但是詩賦丹青為師必是傾囊相授。本來受你父親所托教導甄家一眾兒女,在眾學生中屬你大哥天資最高,為師本打算傾盡畢生心血教導他,可是,他竟在韶華之年撒手人寰,為師雖然心痛,本也打算就此離開甄家,但見你與你大哥頗有幾分相似,你小小年紀便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又聰穎穩重,雖為女子,但天賦極高,靈巧通透,為師這才繼續留在甄家。」
「想我一生經歷波折,最後隱匿甄家十數載,一生孤獨,雖然甄家兒女皆受我教導,但為師真正看重的只有你和你大哥。」許劭端起甄宓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朝著站立一旁的甄宓微微一笑,「宓兒,為師見你如今這般出色十分高興,只不過你還小,許多事未曾經歷,記住,凡事量力而行,切不可強出頭。」
甄宓雖然不知先生為何會突然說出此番話,但面上仍是應承著。看著先生有些花白的胡須,心中有些神傷,曾幾何時,先生也是意氣風發之年,只不過這一晃,也許多年過去了。許劭兀自端詳起面前的畫卷,眼底卻如深井之水,未有絲毫波瀾。
出了清風堂,甄宓沒有急著回閨閣,她獨自散步在花園中,听了先生的一番話,此刻也全沒了賞花奏樂的雅興,她本就是聰明之人,先生今日之舉動在她看來已是不尋常。只不過先生一向清高自傲,即便有什麼事也不願與人說起,自知追問也是無果。
只是今日先生數次提及大哥,甄宓心中難免傷懷。甄豫離世一年中,甄宓便時常會夢見他,她還記得剛听到大哥去世的消息時,她正在刺繡,針尖在她微愣時扎進了指尖,卻是像扎進了心里一般,讓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卻是久久地坐著,忘了怎樣去呼吸。
一年了,她每日勤學女紅,鑽研詩賦丹青,日子過的就如同水中的浮萍,悠然于平靜的湖面,卻不知深藏在底層的波濤早已風起雲涌。
看著母親自大哥去世後蒼老了不少,二哥甄儼也總是忙于公事,甚少在家,就只剩三哥甄堯還常常陪伴在母親身邊。只不過甄堯貪玩,身上有些紈褲子弟的癖好,遲遲不肯成親,甄夫人也為這事十分傷神。
甄宓輕嘆一聲,抬頭望了望西斜的日頭,抬步往洛冰軒走去。
跨過拱門便覺得今日的洛冰軒格外地安靜,現在正值初夏,只听得草叢里蟲子的低鳴,若是平常這個時候,叢兮定會和一眾丫頭在園子里玩樂,今日這安靜倒讓甄宓有些不習慣。
園子靠圍牆的地方有一個小亭子,夕陽的余暉正好可以照到那里,只是因為偏僻倒不是經常有人過去。甄宓今日心中本就有事掛懷,便想在外面多走動走動,于是便繞到了小亭子那邊。
腳步不急不緩地靠近,卻遠遠瞧見亭子里坐著一個人,埋著頭做著什麼,落日的余暉灑在她烏黑的頭發上,靜默成一幅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