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江湖,益豐城,遇鬼奴;
巧殺惡虎,陰霧山,鳥同途。
浪兒睜開朦朧睡眼,所見仍是那熟悉環境,暗牆,暖炕和那把靠在牆角承載夢想的桃木劍。「夢中皆遇真與善,縹緲碧荷見秀蓮。夢碎未曉昨是非,所憶唯有道青懸。」浪兒疲憊坐起,朦朧細語。
天還未亮,天邊尚存一絲光輝,映得桃花嫣紅皎白,潤亮無暇。風晃動著桃枝左右搖曳,似撒花仙女的縴手,細潤而幽暝。蛙仍唱著那首久而不變的歌,苦訴夏夜的蒼涼與樸素。
「你沒事吧,怎會被打呢?」「還不是因為你。」也許是心理作祟,遲綾的話又輕輕掃過他的耳畔,撞在他的心頭,心在滴血。
「我是不是錯了?那不該怪遲綾,要怪也是怪我無能。」浪兒暗暗想著,一陣心痛。
「我的師父青懸大師…」恍惚間,秀蓮的話又如利刃般刺在浪兒心頭。「為了那個夢,就算再難我也不會退縮。」浪兒緊握拳頭,堅定自語。少年的心中總有一絲沖動,或許說,那便是勇氣。
浪兒簡單收拾了行李,拿了幾個饅頭,便準備起程。「你沒事吧,怎會被打呢?」遲綾的話再次沖刷著他的頭腦。
「我如果就此離去,或許是對爺爺的不孝與遲綾的無情,但我習術之心已絕,這…」浪兒有些猶豫的想著,忽然,一妙計逝然掠過,「對,就這麼辦。」于是,一張字條留在木劍旁,浪兒暢然一笑,轉身離去。
天已近晌午,紅霞慢慢退卻,光芒撒向人間,浪兒來至一座名喚「益豐」的小城,此時城內熱鬧非凡,浪兒更是興奮不已,他還是第一次來到除了釋憂村以外的村鎮,看著路旁各種物色自是好奇不已,不亦樂乎。卻不曉得時間流逝,日已西斜,暗夜將近,攤位皆收,唯有浪兒在街頭閑逛。
「這可怎麼辦?天都黑了。」浪兒啃著饅頭,望著「萬家燈火」一陣長嘆。
「小兄弟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一句男聲由浪兒身後傳來,浪兒先是一驚,忙回頭細觀,只見身後站著一位鼠目猴腮的男人,八卦道袍長遮腳面,手扶測命布幡,幡上著字︰知天命,曉天劫,姻緣知曉,字跡歪劣難看。本有此裝飾之人應具「仙風道骨」之容,但此人卻實屬「另類」,浪兒見了也是好感甚微。
「大叔,我,我想問下,眼下何處可以安歇?」雖是沒有好感,但禮貌問題浪兒還是懂的。經此一問,道人反倒沉默了,很難想像,世間竟會有如此菜鳥,連進城找客棧這般常識都不知。
「你身上有銀兩沒?」既是菜鳥,也就不必浪費唇舌,直接開口便好。「銀涼草嗎?我有好多的!」浪兒說著,在道人面前晃了晃鼓鼓的包袱。
「啊,真的啊。」道人雙目放光,對于菜鳥的戒備之心也大打折扣。「你和我來,我管吃管住。」道人心喜,當先向路邊一酒樓走去,浪兒緩了緩,也尾隨而去。
進了酒樓,道人立即實行了「三光政策」飯吃光、酒喝光、錢花光。望著滿桌佳肴,道人幾乎忘了自己祖姓,這可是他「任務」以來的第一頓聖餐,又不用自己花銀兩,真是…
浪兒望此,更是口水狂流,衣襟濕的都可以擰出水來了,又怎肯怠慢,二人風卷殘雲,佳肴已變殘羹。
「飯菜肚中留,無酒心更愁。」道人又要了幾壇好酒,本欲與浪兒對飲,奈何浪兒推月兌不酣,無奈,道人對月獨飲,灌得大醉,便給浪兒講起荒野史年,他是如何劈地開天,如何一敵百仙,如何醉臥千年,如何……醉死酒店!
當第一縷陽光劃過漫黑的天際照耀大地,萬物從黑暗中解月兌之時,道人也從醉夢中清醒,他是被酒樓伙計叫醒的。
「客官,我們該接生意了,您看是不是該…」伙計笑容可掬的喚著道人。道人先是擦下嘴邊口水,模糊問道︰「恩,昨天和我一起的那位小兄弟呢?」
「他走了,走時說你真是好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伙計說著,遞給道人一把黃色寬葉草。
「這是什麼?」道人接過草,疑惑問道。「他說這是銀涼草,對跌打損傷很有效果。」伙計解釋道。「銀涼草,那銀兩呢?」道人心里隱現不安。
「天啊,你為什麼如此捉弄我,對跌打損傷有效,難道是專門給我準備的嗎?臭小子,別在讓我遇到你,啊…」聲聲淒厲的慘呼伴隨著陣陣拳打腳踢聲從酒樓傳出。
「那位大叔真是好人,哦,好飽!」路上的浪兒猶自說著,向陰霧山走去,他當然不會知道現在道人的處境,因為在他心中,他是個「好人」!
陰霧山距益豐城也就百余里路途,加之浪兒腳急,又有「營養」支持,待曉日傾斜之時,已至山邊,望著蔭翳異常的靜山,浪兒一陣遲疑。
此山雖無腐尸林那般陰深恐怖,但透過密樹映在地上的影像卻如盞盞幽目般散著憂郁的光,望得人心寒。
「若不是為了學道,鬼才會來這地方。」浪兒走在路上,听著如急雨般嘈雜的草聲,望著虛虛幻幻,若隱若現的山路,心中也總有些恐懼,特別是棵棵古怪的樹木,更是怕人。
「但願神仙能保護我,但願秀蓮姐姐和如畫姐姐能出現,但願沒有什麼危險…」浪兒心中不住的祈禱著,眼楮也同時驚恐的左顧右盼著。
「嗖…」一聲快似箭穿的聲音從浪兒身後而過,浪兒突感全身一冷,冷氣迅速佔據了他的全身,忙壯著膽子回頭尋望,可那除了薄霧中的怪樹與奇草外,別無他物。想著金毛虎,汗珠隱滲。
「嗖…」怪聲再次從浪兒身後響起,大概出于本能,浪兒迅速回頭,並放眼尋望,仍別無他物。「也許是听錯了,心理作用,心理作用…」浪兒盡量心情平靜的安慰自己。想著金毛虎,汗珠漸流。
「嗖…」怪聲再響,浪兒卻並未回頭,他的直覺告訴他,危險已至,他喘著粗氣,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在,在下釋憂大俠鄭浮浪,識趣的請讓開。」浪兒結巴的喊著。此計是村內李大叔教他驚嚇鼠輩的,果然,聲音停止了,浪兒屏住呼吸,雖是嚇得大汗淋灕,卻仍是壯著膽子回頭。
「啊…」浪兒驚叫一聲,快速向前奔去。原來浪兒身後聲源,正是秀蓮所言金毛虎,它雙目圓瞪,齜牙咧嘴的盯著浪兒,隨時準備攻擊,花而發亮的毛也都神氣的根根豎起,看到此物,不跑的是傻瓜,很顯然,浪兒不是。
看到浪兒驚叫逃跑,大虎先是一愣,而後才朝浪兒追去,浪兒前方狂奔,大虎後面猛追,一副「人虎爭霸圖」也油然而生。
「別追我了,我跑不動了。」浪兒邊跑邊喊,沖散了濃霧,驚起了飛鳥,而大虎怎听他言,仍是緊追不舍,距離漸近。
「嗚,嗖」大虎咆哮著,後腿用力,向浪兒撲去。「啊,反手掏心」浪兒見勢不妙,忙轉身練出他唯一的招式,可能是因為緊張,此招練來順手很多。
大虎怎知浪兒會急停,在無任何防備下,雙眸竟被浪兒雙指擊中,只感一陣巨痛由眼眶傳至全身,眼珠卻被浪兒挖去。
「吼」大虎吃痛悲吼,用力狂奔,撞倒大片樹木,雜草紛飛,終撞在壯樹上,輕輕申吟兩聲,便歸了西。
「呼,呼…」浪兒氣喘吁吁的站在原地,身體劇烈顫抖著。「我,我殺了金毛虎?」浪兒結巴的自問著,並收回手。
「啊,這是什麼啊?好惡心。」浪兒看著手中兩顆仍冒著熱氣血淋淋的虎眼,一時大駭,忙扔在地上。
「咻咻」兩虎眼如輕葉般從地上「浮」起,並漂到浪兒兩耳邊。「這,這是怎麼回事?」浪兒驚駭的向後退著,而虎眼卻如粘在浪兒耳上般,隨著他移動。
「唰」兩虎眼同時暴放金光,映得山林通明,而後,光芒聚于浪兒耳中,浪兒頓感頭痛欲裂,痛叫一聲,昏死過去。
「他真勇敢呀!」「是啊,金毛虎那麼厲害,竟被他一招擊殺。」不知過了幾時,句句話語傳入浪兒耳中,浪兒漸漸蘇醒,睜開雙眼。
「他醒了,大家快閃。」驚慌的話音剛落,便听得「呼啦」聲亂響。「誰,是誰在說話?出來吧!」浪兒猛的坐起,手輕撫著仍有余痛的頭,趕忙左右尋著。
「我們出來可以,你可不能傷害我們。」林中聲音怯道。「傷你們?看我現在的樣子還能傷誰啊!」浪兒有些自嘲的說,並向已氣絕多時的金毛虎走去,大虎死狀嚇人,眼眶如空洞般,流出的血也已干涸多時,毛色黯淡。
「怎麼,你們不相信我?」浪兒見仍是無人出現,一陣沉悶。「不,我們已出現多時了。」怪聲答道。「浪兒望向四周,卻仍未發現任何人出現,不禁有些心顫。
「難道,難道你們是鬼怪不成,我與你們無怨無仇,可別害我!」「什麼鬼怪?」怪聲竟有些嘲笑之意,並有物落至浪兒肩上。
浪兒先是一驚,詐一相見,更是吃驚,原來落至他肩頭的,竟是一只綠毛紅肚黑尾絨毛鳥。
「小鳥?」浪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忙掐了一下腿,很疼,這不是夢。「和鳥說話有什麼特別…」綠毛鳥見浪兒的頑劣,實覺好笑,「你不止可與鳥對話,小魚小兔都可以,你可能不知,你已經得到了‘物語’的真諦。」
「霧雨?」浪兒雙眼茫然的盯著綠毛鳥。「是啊,虎本萬獸之王,而金毛虎更是受日精月華的蘊育和毒王引化,靈力旺盛,雙眼正是靈源。你挖下它雙眼,使靈力無處宣泄,自是傳你耳中,匯成可與動物交流的物語,」綠毛鳥徐徐道來,忽而又道︰「對了,你殺了毒王坐騎,他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是快走吧!」
浪兒雖對綠毛鳥的話似懂非懂,但他卻明了一點,他已經得到了一份可與動物交流的厚禮,他已不是一位平凡的人,至于毒王,他才不會在乎。
「你們都餓了吧,我這有些饅頭,你們吃吧!」浪兒得此厚禮,簡直樂不可支,「慷慨」的拿出兩個饅頭碾碎,放在平石上,提包欲走。
「小兄弟,你要去哪?」綠毛鳥望著浪兒背影問。「青懸門」浪兒無所顧忌的將目的告訴了它,反正別人也听不懂它們的話。
「青懸門?那就要過渦流河的,那有泉源龍,很危險…」「小鳥朋友,你放心吧!金毛虎如此凶悍,終死我手,泉源龍還能奈我何?」浪兒有些自大的說。
听著浪兒自大的口氣,綠毛鳥實覺不悅,「殺了金毛虎只是因你好運,泉源龍乃水源靈龍,怎是你個無知小子可收復的,我任務完成甚早,不如就送你一程吧。」這並非是一只平凡的鳥,看它懂得的知識便可得知。
「你知道去青懸門的路?」浪兒雖對綠毛鳥的訓斥郁悶不已,卻仍是吃驚問道。「當然,我都已經活了幾萬年,連醫仙水芙蓉都讓我三分,怎會不知區區青懸門。」綠毛鳥高傲的答道。
浪兒只當綠毛鳥的話是在吹噓自己,並未在意,反正它願意跟著就跟著吧,「大不了餓的時候烤來吃」浪兒心里暗暗的想,點頭答應下來。
浪兒與綠毛鳥剛離開,便見一道黑影閃過,一位頭戴黑帽,身披黑篷的人站在死去的金毛虎旁,望著死去的金毛虎,身顫不已,長袖一揮,一道白霧攏于虎尸,片刻之後,虎尸便消失無蹤,又是黑影一閃,黑衣人也再無蹤跡。
「他」,便是「毒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