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燕飛。」
「店主抱羔,恕不見客。」
「我不是客人。」
「我知道你不是客人,你是來送信的。而且你的信很重要,只能親自交到燕飛手上,對不對?」
「我明天再來。」
「……你不說信的內容,那誰托你帶的你總可以說吧。」
「你是燕飛嗎?」
「你看不出來我是個男人嗎?」
「看得出來。燕飛是個女人,所以你不是燕飛。」
「我的確不是燕飛,有眼楮的人都知道。」
「既然你不是燕飛,那我也沒有必要與你多說。她是真有病,還是故意躲起來不見客?」
「她為什麼要躲起來不見客?」
「我明天再來。」
「……」
「現在的少年人越來越有個性,送信的都拽得跟縣太爺似的。」
少年人寬肩厚背,背著包袱的身形很快消失在視線盡頭。韓三笑皺起了眉,自燕飛昏迷後,這少年像是突然從地上長出來般,每天都會在這個時辰上門來,那封他要送的信,非要等著燕飛親自出來接。
「三哥。」
「別煩我。」
「三哥。」
「別說話。」
「三哥。」
「睡著了。」
「三哥。」
「……好吧你說吧。」
「那孩子,像個人。」
「沒錯。你說得對。」
「你也看出來?」
「是的,我看得出來。至少不會人有覺得他像畜生,或者像鬼吧。」
「錯了——我說錯了,我是說,他像一個人。」
「是的,他的確像一個人,因為我實在看不出來他哪里像兩人個人。」
韓三笑索然寡味,無精打彩地翻了個身。只是這些天,能陪他張口說話的也只有海漂。他愛說話,但卻最討厭回答問題,而海漂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子,遇見什麼都要問。尤其是,那天在燕飛與海漂同時昏倒之時,他感覺自己的心被宋令箭的舉動刺了一下,那個刺口現在想起來還是偶感不適,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為燕飛不平,還是在為自己不平。但情感上他寧願將箭頭指向無辜的海漂。
「你剛才說他像誰?」
海漂半眯起碧綠的眼楮微笑,此次卻是笑而不答,那表情似乎看透了韓三笑方才心中所想,令韓三笑更感不妙。
這時門飛快地開了,宋令箭從屋里閃出身形,一聲招呼不打地往外走。
韓三笑叫住了她︰「什麼情況?」
「我會想辦法救她。少來煩我。」宋令箭說完話人已消失,隔壁響起關門聲,她關在燕飛房里折騰半天,屁也不放一個就回家去了?很少有事情能困住這個女人——到底是他越來越離失了自己的力量,抑或是病情太重無法阻擋,以致于甚少落敗的宋令箭也會束手無策?
隔壁,宋令箭冰冷地躺在床上,她的臉色蒼白到透,好像燕飛的病魔同時也在吸取她的生命。輕閉著的眼皮下的眼珠子陰沉地轉動著,她已先于韓三笑之前感知到這里的變化,那股力量一直籠罩著這里,不知是正是邪,反正是因為這股力量,她救不了燕飛,如果再拖延,可能真的無力回天——
天色暗沉,韓三笑起身收拾要去衙門更房,鈴鐺叮呤搖了一下,海漂靜靜道︰「那孩子又來了。」
韓三笑皺了皺眉,這可稀罕,今天一天來了兩次。很快的,他就看到少年背著包袱走了進來,他長得並不難看,濃眉虎目,五官剛勁有力,四肢強壯,應是出生山野,皮膚顯現陽光長期照射後古銅,緊抿著的唇顯得很易怒。
「她還在休息,接不了你的信。不如你先留個地址,等她醒了我們再通知你。」韓三笑沒了平日與他調笑幾句的興致,若有所思道。
少年嘴邊浮起冷笑︰「她有時間休息,我沒那麼多時間等。這信你拿去,此後看不看都與我無關,我已盡人事,接下來的隨天意了。」他果然把前幾天視如珍寶的信遞交了出來,韓三笑飛快地目測了一下信,挺厚實的,沒有收信人,也沒有落款與封口,像是普通親近的人隨手寫的一些囑托。信封泛舊得幾乎起了毛,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看來反復用著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你在此等了這麼多天,只為讓燕飛親手接你的信,何以突然放棄了?」
少年充滿嘲諷地笑了,他一笑,右臉上便出現一個大而淺的酒窩,韓三笑突然覺得好熟悉。
「告辭。——應是不會再見了。」少年退後,轉身離開。
韓三笑覺得他身上突然傳來一股很矛盾的情懷,像是很悲涼,又像是如釋重負。
「喂!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找你?」
「燕錯。」他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慢慢消失在斜陽小巷中。
韓三笑捏量著手中的信不語,燕錯?一個不舍不棄要找燕飛的少年?
「不覺得孩子像飛姐麼?」海漂認真地盯著前方道。
韓三笑茫然地回頭看了海漂一眼,不自覺地將少年與燕飛的臉重疊,那個酒窩——燕飛的左臉也有個形狀相似的大而淺的酒窩,難怪這樣熟悉!
他飛快地折開未封口的信封,緊張地抖開一疊的泛黃的紙頁,沒看幾行馬上凝重地皺起眉毛,一臉緊迫地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