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漁魚驚恐的叫聲和驚悚的表情召集了酒樓里所有人的注意,他雙眼圓睜,眼白過多的眼楮就像是被活活吊死的死魚的眼楮,空洞地瞪著韓三笑,牙齒打顫得厲害,卻半天不說話。
「你見鬼了你,大白天的這副德性,悚什麼眼楮你!」韓三笑差點一個鑼鍋子拍他的腦袋。
周漁魚才反應過來似的,抹了把臉,語聲顫抖道︰「大事不好了,出人命了,子墟出命案了!」
一眨眼的功夫,周漁魚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所有的人都捧著熱切的求知的臉,饑渴地看著這個說話跟唱戲似的漁胖子。
「出什麼人命了?大白天的你別悚人听聞,擾亂治序可是要坐牢的。」韓三笑瞪著周漁魚。
「死人的大事,誰敢亂講。我說出來的,絕對比衙門能告示的還要多。」
韓三笑真的不耐煩,雖然周漁魚的表情跟語聲真的驚悚,但也吊人胃口︰「你說了半天,是誰死了?」
周漁魚神經質地看了看周圍,壓著聲音在人頭簇簇的人圈里道︰「金娘——死的是柳村的金娘!」
人群一陣沉默,所有的人都表情空洞地盯著周漁魚,似乎都在細細琢著這個名字代表的人物長相。
「不會吧,你們該不會不知道哪個是金娘吧……就是那個就是那個頭發黑黑長長,老喜歡穿桔色衣服的那個,不常來,就是這樣的,這樣的——」周漁魚震驚于人群的迷惑,極為賣力地模仿起他所要描述的人物︰只見他娘氣地翹個蘭花指,反復揉著自己的頭發,腫大的身子還隨著那動作扭著,差點沒把韓三笑嚇吐血。
韓三笑馬上憋住氣︰「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你趕緊給我停下來,有這麼侮辱死者的你麼——等等,她不是個做生意的小寡婦麼,怎麼死了?自個兒摔死的,還是不小心走進那個傻坡里給鬼咒死的?」
周漁魚瞪著大眼楮,又恢復了那驚悚的表情︰「殺死的,被人殺死的!噓……說不定不是人干的,是鬼干的!」
「殺死的?誰會去殺這麼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被殺的?捅死的?吊死的?勒死的?」
周漁魚模了模身上的雞毛疙瘩︰「死人的事情,怎麼說得這麼起勁?這你可有句猜對了,就是被勒死的——你猜,她是被什麼勒死的?」他突然湊近大腦袋,大大的眼楮直直瞪著韓三笑,那神情比死人還嚇人。
韓三笑鄙視地瞪著他︰「你說,我不猜。」
「哎,你咋這麼沒意思,我大老遠跑來跟你說的———你猜猜,我可是給了你一點提示意的——」
見周漁魚又要羅索,韓三笑忙道︰「好,我猜,我猜。是繩子?」
周漁魚搖著頭︰「不對,不對,那太沒勁了,你再猜。」
「布條兒?」
周漁魚還是搖著頭,那表情好像是在竊喜,好像那答案是他發明出來的,有多了不起一樣。
韓三笑耐著性子繼續跟他胡鬧︰「金線?」
周漁魚還是神精兮兮地搖頭,韓三笑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死胖子,你再搖那破葫蘆我非給你擰下來不可!」
周漁魚的臉苦了起來,韓三笑還在罵︰「媽的搖得老子頭都暈了,你以為你是哪家仙女,搖個小波浪還能招來蝴蝶,還沒來得及揍你大清早的跑來吵老子睡覺,你倒好,還跟說這穢氣的死人事倒我胃口,現在還要我猜,猜個屁啊,你以為是猜燈謎,中了還有月餅吃嗎?死人的事情你倒玩得樂乎,跟老子裝神秘?你再跟老子裝!」
周漁魚見韓三笑快要收不住嘴,忙道︰「打住!打住!我說還不行麼,咋這麼沒耐心呢,」韓三笑又要開罵,他大吼道︰「是頭發,頭發!」
韓三笑收了嘴︰「頭發?」
周漁魚陰森森的︰「她是被自己的頭發勒死的!」說罷拉起自己的頭發往脖子里比了比,也許是屋子的光線不太好,他的眼看起來黑中帶青,跟孤魂野鬼沒什麼區別。
「你行了,再比劃當心讓金娘的死鬼把你魂拉去當伴兒!」
周漁魚被刺中腳底板般猛地扔了手里的頭發,模著脖子看了看周圍︰「當什麼伴,我這麼胖,她才看不上我——我跟你說,她的脖子都快被勒斷了,一手指那麼粗的頭發全切到脖子里去了,里面的那個筋骨都掉出來了……嘔……一床的血,烏紅烏紅的,眼楮瞪得這麼大,這麼大——」他兩只肉手捏著食指與大拇指比劃著,像個智商有問題的,「嘴巴張這麼大,我的媽媽呀,你說這個人活著的時候長得挺俏,怎麼死了那麼嚇人,看了第一眼就昏過去了誰敢回頭再看一眼。」
韓三笑想著別的事情,心不在焉道︰「再漂亮的人死了都沒敢看。你家阿鳳也一樣。」
周漁魚的巴掌就拍了過來,透過被子還拍得韓三笑生痛生痛︰「準你亂說話!我家阿鳳最美了,死了也美,我一輩子也看不夠。」
韓三笑不理周漁魚的肉麻話,沉思道︰「你說她死在自己的床上?那有沒有——嗯,有沒有?」
「你怎麼知道她死在自己床上?」
韓三笑不耐煩道︰「你說她死得一床的血,那不是死在床上?血還自己跑到床上去?趕緊回答問題。」
周漁魚扁著嘴巴搖了搖頭︰「沒吧,衣著都挺妥當,像是躺著睡覺就被人給殺了般。就是那表情,那表情特恐怖,好像看到了鬼一樣,特別詭異,像是想笑笑不出來,想哭又哭不出來!」
「哪會有這麼奇怪的人,死之前想笑又想哭,你說故事呢?」
「真的呀,我不騙你!」
「你說得這麼仔細,好像你去過案發現場一樣,這等事情,會輪到你去?」
「那當然沒有,不過我湊熱鬧去的時候好像看到了曹南那孫子,急匆匆的,這也真奇怪,你昨天剛問的他,他今天就到鎮上來了,而且還直奔案發現場的,難道是上官大人將他請回來了?」
「上官大人?」韓三笑的腦海里浮過那張臉。他馬上放下更鑼往外走去,周漁魚在後面被人群包圍,每個人都想要在這不平凡中爭取到生活的不一樣。
周漁魚呼天搶地地要回家,看到方才那個正與韓三笑說話的少年面目焦急地離開了大廳,往酒樓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