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找看,你別急。你想想看,昨天夏夏有沒有說過去哪里?」鄭珠寶安慰著擔心得不成樣子的燕飛。
燕飛想了很久,卻怎樣都記不清了,她一直都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喪父之痛中,不願意承認任何東西,甚至連夏夏昨天一天未歸她都沒想得起來。
「我也去——」燕飛拉著鄭珠寶。
「你的眼楮不方便,天黑了不方便。況且若是夏夏回來了,家中沒人,不是更無人接頭麼。要不然這樣吧,我先去找找韓公子,他此刻應在鎮上走更了,到時候可以讓他留意尋下夏夏,我找到他交代了事情馬上就回來陪你,可以麼?」
燕飛急得不行,想是眼楮瞪得發痛,緊皺雙眉閉著眼道︰「阿三走更範圍大,興許現在走到了村西,太遠了,現在也不知道他在哪條街上。我去找阿令吧,她應該在家的。」
鄭珠寶輕皺了眉頭,宋令箭在家?那為何她不來陪燕飛?
此時屋外突然響起了說話的聲音,一男一女。女的聲音低沉,男的溫慢。女的顯是宋令箭,男的咬字不清,應該是海漂。
「阿令回來了——」燕飛忙站起身,到處模著房門。
「我去告訴宋姑娘原委吧,你這麼遲了還不休息,會叫他們擔心的。」鄭珠寶安靜地拉住燕飛,不等她回應已走出了屋子。
她穿過院子,打開院門,看到夜色中黑衣的宋令箭與高大的海漂。宋令箭背著長弓,海漂提著燈,宋令箭飛快地將後背到了身手,那樣子像是在隱藏什麼不想被鄭珠寶看見的東西。
「宋姑娘,海公子。」鄭珠寶怯弱地看了兩人一眼。
宋令箭透了門逢看了看屋里,很犀利地問︰「鄭小姐也在?夏夏怎如此失禮數,叫客人來應門?」
鄭珠寶急道︰「我正是要找兩位說這件事情。燕姑娘方才一直擔心,說自昨天起便沒有再見過夏夏,似乎一天一夜都沒有見她回來。我本想出去找,又不放心將燕姑娘一個人留在這里——」
宋令箭已經轉了身,快速道︰「我與海漂去找。勞煩鄭小姐再多留一會兒。」
海漂緩慢地沖著鄭珠寶笑了笑,提著燈籠趕上了遠去的宋令箭。
宋令箭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所停之處正是燈火微明的舉杯樓。她走到進樓廳,櫃台前沒人留守,想是小驢在台後小房間里睡著了。她似乎忘記了答應鄭珠寶要尋夏夏的事情,挑了個角落的位子座下,拿出了懷里的一封信。
——燕飛親啟。
遲了一天的斷信,就安靜地夾在緊閉的院門逢上,像一封地獄的請柬。
海漂將燈籠放在桌上,一臉悲容地看著故事的繼續發生。其實一切結果都已出現,往事再美,也只是徒添傷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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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明天起你不用再守著這里了,我已交代由老六來接手這里的事情。」
我非常驚訝,這個安排實在是太過突然︰「怎麼了?老六不是有自己的任務麼,怎麼突然變了計劃?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沒有變化。我認為你現在不勝此事,將你撤出後我另有打算。老六能力與你相當,他辦事我也放心。」
「我不同意。」她早就在一旁偷听,冷冷地走出來瞪著他。
「你沒有選擇的權力。」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是狠狠地盯了我一眼,我沒有說什麼,他的眼里全是寒氣與殺意,連我都開始害怕他。他真的變了。
「你這麼做有什麼意義?有什麼意義?!我知道你這個安排是什麼用意,你何必如此牽強召來阿正!你就想讓所有人不開心你才平衡是麼?!」她又是那冷冰冰凶狠狠的樣子,我知道她在捍衛自己的堅持。
他很心疼地看著她,失望又悲傷,他伸手想去撫平她的皺眉,她卻厭惡地躲開。
她轉頭看著我,似乎在期待著我做出什麼反應。
我轉開了臉,一切都晚了,他的決定從不輕易改變。
「這件事情容不得你們作主,除非——你要反我。」他極為冰冷地盯著我,我感覺我們之間的很多東西在無可挽回地破裂,曾經我們笑飲長歌,他曾笑談,情誼于我,若是半臂江山都不吝相送,豪氣萬千。如今灰飛煙滅。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你隨意換下我身邊的人,我不同意你隨意安排我的人生,從不問我的意見——」她緊緊地拉著我,像個要搶佔自己領地的孩子,堅強的眼里已有了淚意。
她真的是急了,她連這個最基本的道理都忽略了,此刻她越是在乎越是要留我,他會越無情殘忍。
他充滿嘲意地看著我︰「你自己決定,是要走,還是要留?」
我無法抉擇。
她滿眼淚意。
我很想告訴她,我決定如何已不再重要,不求長相廝守,只求平靜安穩。但我什麼都說不出口。我負了她的堅持、的付出,還有她想要燃起的抵抗。
她的目光由軟弱變得堅硬,然後是冰冷。她松開了手,退後幾步,腰直背挺,儀態萬千,極為疏遠,她與他一樣,骨子里都流著尊貴的血統,驕傲神聖。
「猶豫,就是放棄。你們都滾,我不需要任何保護。命是我自己的,我自己決定要,或者不要。」
她離開了,我覺得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慢,手足冰冷,我第一次感覺到,一切不被掌控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情。
如何給你安穩,或許並非一定有我。
我轉身離開了,對著拋在身後的景物如此留戀,因為每道風景里都有她的痕跡。而我與這些,從此不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