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墟 第九章 第一節 死案迷…

作者 ︰ 近黑者

「大人為何重又折了回來?不去看看那小姑娘怎樣了?」

上官衍仔細借著月光看路,燈籠也沒點上,冷靜道︰「夏夏姑娘由燕姑娘那幾位友人照顧著,應該不會有所大礙。方才我看夏夏姑娘的臉色,應是受了極大驚嚇與風寒,故一時半刻也醒不過來,縱便是醒來,也忙著由旁人照看診疾,我們跟著去了,也只是徒添擁擾。不如趁事發生未久,再去事發現場看看,或許能找到些有用的東西。」

曹南看著這年輕的大人溫和的背影里透出來的堅硬,不知心中是敬佩,抑或是不明所以的畏懼。後生可畏,而這看起來善良謙和的年輕人,卻是一個真正的外圓內方,不可小覷。

「大人年輕有為,為何沒有招納親隨的從人?」曹南問出了一直想問的問題。

上官衍飛快回頭看了他一眼,放慢了點腳步,輕聲道︰「天下間能人良多,但並非個個能為我所用。在下要找的,並不是跟隨的一個從人而已,而是能大義滅親,能奔走四方,能明辨是非,能抵抗誘惑,能耐受寂寞,能安心忍性,能摒棄已見——」他停下腳步轉過身,月光下那對眼楮炯然有神地盯著曹南,「還有能同生共死的兄弟,良師益友,曹先生可懂?」

曹南盯著上官衍不作答。

上官衍啞然失笑,自我嘲解道︰「在下言重了。只是相處費神,像我這般四處游政的,想找個那樣的孤家寡人也不方便,僅此而已。」

曹南點頭表示理解。

說話間兩人已近霧坡邊上空地。霧坡長年霧氣迷漫,此塊空地也受到影響,昏昏然的不見天日,方才明明還是月光皎潔,現在是伸手不見五指。

兩人適應了一下黑暗,誰也沒有動手去點火折子。

曹南道︰「這屋子里,隱有著股火粉的味道,也不知道那個死老太婆在屋中何處置了這些東西,我們不識布局,誤點了火粉就不好了。」

突然眼角一束微弱的亮光,上官衍手上展出一團微小的光源,雖然光點微弱,卻足以照見兩人一丈以內的東西。

「這是……這是……」曹南盯著上官衍手上的東西,努力搜索記憶中的名字。

「曹先生是否想說月光卵?」上官衍看著曹南那激動的模樣,不禁笑了。

「對對對!就是月光卵!這可是西域的希有玉石,沒想到大人竟然手有此物!」曹南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看著這難得一見的珍寶之石。

「在下也是巧合之下得到,後來才知道此物珍貴,便一直帶在身上,夜時無燈便拿出來做個光亮。」

曹南激動地瞪著上官衍︰「這可是月光卵啊!大人居然——居然將其當作了照明用物,太大材小用了!」

上官衍笑了︰「我知道此卵不可多得,但世間珍寶萬千,怎又敵得上一雙明亮的眼楮所能看到的光明來得珍貴。你瞧,在黑暗中,萬水千山無蹤,英雄紅顏失色,只有光亮不衰,曹先生不覺得這才是他真正珍貴之處麼?」

曹南斂去了激動的表情,心情沉重地看著上官衍。

上官衍微笑著將月光卵放在了曹南手上︰「等得查完此處可點燈後,曹先生可拿去好生研究一下。不過,若不是此物乃他人所贈,送于曹先生也無妨。但他人情義不可廢,所以曹先生研究玩了還得還給在下才是。」

曹南靜靜看著掌中微弱潔白的月光卵,精奇無比,卵身流光,不溫不冰,無色無味。卻比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讓他覺得沉重無比。

上官衍站在夏夏被發現的屋門前,輕敲帶力地推開了虛掩的門。

「請問有人在家麼?」他輕問了一句,人已經往里走去,似乎料到里面沒人。

曹南謹慎地拿著月光卵跟了進去,卵光照著屋里的景象,兩人對視,驚訝中帶著些驚恐。

慘白的卵光跟屋內的陰森成了強烈的對比。

對外的木門後面本掛著一方簾子,對外的顏色是黑色的,對內的顏色卻是大紅色的。大紅色的簾子,加上屋內被不知明的東西涂得漆黑的四面牆,顯得異常陰森。屋子的中間擺著一張很大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一面很大的鏡子,只是鏡面被涂得漆黑,根本照不見人物的形狀樣子。屋子的四周靠牆站立著暗紅色大櫃子,櫃門面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衣服,大都是年輕女子穿的,粉粉綠綠黃黃藍藍的,若是沒有上面濺滿的斑斑點點的暗紅色的印記,其實也算得上挺清秀。

「去!——嚇我一跳!」曹南突然暗叫了一聲,似乎看到了什麼始料不及的東西。

原來他不小心踫到了一個櫃子,從上掉下來一個戲子穿戴的頭套,上面劣質的假頭發應該是由馬尾做成,粗糙地散亂著,發出一股死尸般的味道。曹南馬上將頭套扔回到櫃上,上官衍看了看櫃頂上,那里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頭套,像一堆死人頭發一樣曲折在那里。

「真是個怪老太婆!想變成青春姑娘想瘋了!」曹南忍不住嘟囔了一聲。

上官衍走近一個沒掛那麼多衣服的櫃子,仔細將衣服挪了挪,慢慢打開了其中一個櫃門,只見他突然向後退了退,似是被什麼嚇了一跳。曹南忙拿著月光卵湊上去,一看也不禁得後背發涼。

原來櫃內放著很多大不小一的罐子,透過模糊不清的罐面可以看到里面漂浮著的泛黃髒污的東西——上官衍似乎從那股驚訝勁里緩過來了,仔細看著每個罐上小小的貼紙,但上面的字跡很模糊,好像只是很簡單地用一兩個字標識出里面的東西。

「我查過宗卷,這屋子里住的是個謝氏寡婦,只知道她亡夫姓謝,卻再不知道她出自哪里,有何身份背景,似乎也是突然出現,自此沒有再離開過——一個老寡婦居住在這樣一個地方,從不與人來往,一直倒也風平浪靜,出了死案也沒有任何表示,卻突然又擄走了一個不相干的小姑娘——必有玄機。」上官衍喃喃道。

「有人來了。」曹南突然捂上了月光卵。

兩人飛快關上櫃門,二話沒多講,曹南騰身上了房梁,他上了房梁之後才暗叫不好,竟將年輕斯文的縣官大人扔在了下面,只是想再下去已來不及,很快便有人粗魯地推開了大門,一個沙啞的聲音歇斯底里地在咒罵著︰「一群死不干淨的臭東西,賤人死成那樣還給老娘找麻煩,活該死得鬼都怕!活該!等你們全死光了,看我不一寸寸捏碎你的骨頭——」

屋中燈光悄然亮了,燭光將一個佝僂干癟的身子投影在牆上,干燥的頭發張牙舞爪,像個深山老妖精。

曹南調慢呼吸,低頭向下一掃,也不知上官衍上哪里去了,屋子里有一排陰森的櫃子,櫃子上密密麻麻全是假發頭套,比在下面看到還令人作嘔,除此之外的,就是房間中間的那面漆黑的鏡子,和這個古怪得多看一眼都不願意的老太婆。

糟糕——方才那個不小心踫掉下去的假頭套還沒來得及扔回櫃上——這時老太婆已向那個掉落在地的頭套走去。身形佝僂,動作倒是不見緩慢,她利索地撿起頭套,動作輕柔又帶著怨恨地撫模著。由于是從上往下,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那頭白多黑少半禿不全的腦門子。

老太婆聳著肩模了半天的頭套,慢慢地將頭套戴在了頭上,她戴得極仔細,還轉過身對著漆黑的鏡子,仿佛可以看見鏡子里自己的身形,竟如年輕女子般輕柔地扭動著腰肢來回看著。曹南差點嚇茬了氣!

突然間老太婆停止了自我陶醉的動作,一把爬下頭套用力地扔在了鏡子上,鏡子立得十分堅固,也沒有擺動摔倒,似乎早就習慣了被這樣打擊扔擲。

「你們全部不得好死,老娘下了地獄也在黃泉路上等著你們,讓你們永世不得超生!」老太婆尖利地扯著嗓子大吼著,直到所有的力氣在吼聲中流盡,之後又咽咽哭泣如怨恨的女鬼。

——原來這霧坡詭異,住的人更詭異!

老太婆一個人折騰完了,就徑自進了里屋,應是睡覺去了。再過了約半柱香的時間,曹南見下面沒有任何動靜,便悄聲下了房梁。他正立好身形轉身要找上官衍,卻感覺自己背被人輕拍了一下,回頭已見上官衍端端正正地站在後面了。

「噓——出去再說。」上官衍唇語道。

曹南點了個頭,兩人逃命似的飛快走出了詭異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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