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秋日持續到尾,最終還是陰暗了下來,一場秋雨一場冷,這天是越來越冷了。陰暗的雲層疊疊,壓得天空喘不過氣來。眼看一場大雨將至,冷風咆嘯,燈燭不安,無處天雷隱約轟隆。各家皆是閉緊了門窗,縮在家中不願再出來了。
「好好的晴天,竟又是要下大雨了。」鄭珠寶失神地坐在廳里喃喃念道。
「不知道三哥跟宋姐姐哪里去了,海漂哥哥也不在院中——最近,總是要孤獨。」夏夏亦是心事重重,不知為何,她心里總擔心著什麼事情,卻又找不著頭緒。
「燕飛的病好些了麼?」
夏夏擔憂地看了看門外,細聲道︰「最近她總是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里,甚至連今天出門都沒有支會我一聲。若是讓宋姐且知道了,定要責怪我了。」
鄭珠寶苦澀笑道︰「繼燕錯的事情後,總覺得似乎都有了疙瘩,或許真是越幫越忙,白添了你們麻煩,真是抱歉。」
「既然他做了,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早點結束,不是更好?」夏夏清清冷冷地站起身,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我去看看針兒姐姐。」
鄭珠寶眼眶微濕,垂下了頭。
「要不,你跟我一起來吧。針兒姐姐膽小得很,這種天氣定又要嚇死,我們去陪陪她,說不定會好點。」夏夏像是要示好似的,回頭對鄭珠寶道。鄭珠寶微喜,馬上點頭答應。
她們剛走出房門,便看到有人披發紫衣地站在院子里,仰頭看著什麼。
「針兒姐姐!」夏夏驚叫著跑了過去。
鄭珠寶依在門口,目光迷離地看著院中的女子,不知怎麼,她總覺得像是在這個陌生女子的身上,看到了宋令箭的影子。
「針兒姐姐,你在這里干什麼?就快下雨了,先進屋再說吧。」
秦針兒卻不為所動,仰著臉,蒼白如紙的臉上淚跡縱痕,高俏的鼻,細薄的唇,烏黑及腰的長發,梨花帶雨的淚臉。
此時嘀噠幾聲,荒涼的雨點打在了輕布灰塵的院面上,夏夏急忙進了屋,不一會兒拿了傘與披衣出來,為她披好衣服,撐起傘,無助地看著她流淚。這個人,似乎天生就是帶著淚眼而降的,沉醉在自己的淚泉里面不理世事無常。
「針兒姐姐,保重身體要緊。」夏夏無奈道。
秦針兒轉頭看著夏夏,悲傷至極,櫻唇輕啟,沙啞哽咽道︰「他已忘了我……」
夏夏不知如何安慰,鄭珠寶流下眼淚。
此時門上金鈴叮一聲脆響,秦針兒垂頭一咳,唇角上已有了血絲,雙眼一閉,向後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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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咯咯咯……嘿嘿嘿……你會像我一樣,被自己殺死……哈哈哈……」「浪費食糧湯藥,簡直民之恥辱……哈哈哈哈……」「你會像我一樣,被自己慢慢殺死,你會被自己慢慢殺死……」
突然一切聲音嘎然而止。
「大人,你醒了!?」
上官衍一睜開眼,渙散的眼神慢慢收攏︰「你——」
說話的是陳冰,但他卻只是遠遠站著,關切至極。面目冷峻又直快的孔亮直言道︰「大人因何又惹了舊疾?這麼多年一直都相安無事,回去我們如何交代?」
「你們怎麼來了?」上官衍扶了扶額頭疲憊道。
「我們看到了大人的‘雲中煙’才來的。——項舟怎麼還不進來,我去叫他。」孔亮馬上就起身走了。
「曹南呢?」
「就在門外。這幾日,項舟一直不讓他靠近大人,但他也不肯離去,一直在偏院里呆著。」
上官衍十分憂慮,心事重重︰「曹南可在?我有事情想問他。」
「在。方才好像有人來找大人,還因著兩人與項舟起了沖突。現在來人皆在偏院的役房里,要不要我叫他來?」
「來的兩人是不是一男一女?」
「這,我就不清楚了。」
陳冰正要退出去,院子時突然一陣騷動,之後便是高低不平的對話聲,然後一個委屈至極的男聲高聲哭叫起來。
「別讓鬼吃了我,別讓鬼吃了我,我……我是好人哪大人……」
「瞎吵什麼!你這傻小子,見了是人就叫大人。大人在休息,你再吵看我不揍你。」曹南抵著傻少年的頭恐嚇道。
「大人。」項舟孔亮齊齊恭敬道。
上官衍只是略點頭應了聲,看著曹南道︰「曹先生,我有事想與你說一下。」他看了看韓三笑,問道,「是不是宋姑娘也來了?」
曹南迫不及等地迎了上去︰「出事了。」
「宋姑娘出事了?」上官衍一臉驚訝。
「不是宋姑娘,是燕錯——」
上官衍煩躁地嘆了口氣,忍不住顫聲咳起來。曹南轉頭看了看韓三笑,奈何韓三笑似乎並未注意到,只是盯著傻少年笑。
三人進了屋,院中剩下項舟孔亮與陳冰,傻少年轉著頭遲鈍地左看右看,似乎生怕哪里跑出鬼來。沒過一會兒,上官衍馬上開門出來了,他快步走向偏院,隱忍著焦急與咳嗽,眾人都跟在後面不語。
在門口微等了一會兒,偏院役房的門一直沒有開。韓三笑叫道︰「里頭的人好了沒有?」
「進來吧。」門內一個冷淡的女聲回答道。
推開了門,宋令箭正隨意地坐在窗前桌邊,桌上一杯飲到一半的茶,一方白巾帕,上面堆了些暗褐色的粉末。也不知她這樣獨自一人坐了多久,卻叫外面的人干著急。
「他怎麼樣了?」曹南焦急道。
「還不錯。」宋令箭簡單地回了三個字。
「還不錯是個什麼程序?是毒中得還不錯?還是傷治得還不錯?」
「死不了。」宋令箭眼神虛空道。
「什麼時候會醒?」
「不知道。」
「偷襲他的,可能是死案真正的凶手。」
「也許——」宋令箭冷淡地站了起來,盯著曹南道,「听說世間有情七物,你知道是哪七物麼?」
曹南愣了愣,沒想到她突然問這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宋令箭似乎也沒有多想知道答案,看著門外道︰「我先帶他回去,你也是。」
韓三笑向門外看了看,安靜地站著高大溫和的海漂,只見他淡笑著點了點頭,不是順從,也不是畏懼,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自然詳和。
「啊……啊……鬼啊,真的有男鬼啊……綠眼楮的鬼……啊……」傻少年又痛哭起來,驚慌四處亂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