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晚上,是荔灣大酒店的酒吧里最寥落的時候。木槿坐到吧台邊的高凳上,要了一瓶冰鎮啤酒,孤單而高高地吊著,心里有種迷路似的錯覺。泡吧的習慣是在北京讀大學期間養成的,畢業後混在北京的這兩年里,高興不高興的時候,木槿都愛去酒吧。
時間過的真快,轉眼間回來已經半個多月了,回到自己家所在的這座城市,木槿卻感覺好象到了異鄉,連續好幾天都像是夢里跑步,恍恍惚惚的,飄著,就是落不到實處。而嶄新的生活卻像地震那樣突然地到來,令人猝不及防,根本不知道正在和將要發生什麼。
晚飯後來酒吧之前,木槿被爸爸叫進了書房。
「小槿,你回來這些天了,爸爸還沒有和你好好談談,跟爸爸說說,你下一步是怎麼打算的?」
「我還沒有打算,爸爸。」木槿老實地回答。
「那你考慮考慮,你現在有兩個機會,一個呢是回外事辦,還有一個機會,是調到剛成立的交通公安分局。等你考慮好了再做個選擇。」
木槿慚愧地哽咽道︰「爸爸,我……」
爸爸慈愛地擺擺手,示意她不用再說了。
那麼,是回外事辦繼續做英文翻譯呢,還是去公安局當一名女警?此刻木槿把啤酒瓶對著嘴,咕咚咕咚地灌了幾口,頓時一陣清涼凜冽的酸澀。
木槿正喝著啤酒想著心事,突然,她感到有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膝蓋上,是一只男人的手,有意無意的在她膝蓋上游移,似乎,還輕輕地捏了兩下。
她順著那只手向旁邊看去,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他正在看著她,目光曖昧地沖她微笑。木槿這才反應過來,這個長相體面的胖男人,很下流地把她當成夜店小姐了。
「把你的手拿開。」她低聲喝道。
那人楞了一楞,卻並沒有把手抽回去,而是抬手搭在她肩膀上,訕訕地笑了︰「小姐,看你挺能裝的啊。」
「放屁,你媽才是小姐!」木槿一下提高了聲音,斥道,「我再說一遍,馬上把你的髒爪子拿開,不然我立刻打110報警!」
這時,靠近角落的座位上一位年輕人站起來,他向正坐在他對面和他說話的年輕女子說了句什麼,就朝吧台這邊走過來。
「我說,你離這位女孩遠點,她已經請你把手拿開了。」年輕人對胖男人說道。
木槿听聲音似曾耳熟,不由得抬頭望了說話的人一眼,卻並不認識。那年輕人長的明眸皓齒,吧台的燭光里,他那黑 的眉毛和長睫毛下,眼楮亮得像兩汪清水,如風吹過早稻田,時而露出稻子下面水的清光,一閃,又一閃,似乎也在打量著她。木槿又瞥了一眼覺得面熟,但還是不認識。
「哼,你算是那條縫里冒出的蔥?管什麼閑事!」胖男人下不來台,氣勢洶洶地嘴硬。
「我不是蔥,我是專門管你這種人的警察,你要是再不走開,我就請你去派出所走一趟。」年輕人說。
胖男人這才把手抽回,朝地上吐了一口,悻悻地走了,嘴里還不干不淨地罵道︰「操,裝什麼裝!」
年輕人這次沒有理會胖子的叫罵,他看到木槿的臉上亂雲飛渡,紅一陣白一陣又紫一陣,就沒有回到座位上去,他仍然打量著木槿,似乎是在努力地回憶什麼,問道︰「你沒事吧?」
木槿很吃驚,自己居然沒有請那個向她伸髒爪子的胖男人吃耳光。當然,克制是必須的,馬上就要去政府機關上班了,如果在公共場合鬧個滿天星斗,那成何體統呢。「沒事。」她淡淡然回答了一聲,眼光飄向坐在角落里那個年輕女人。「謝謝。」
木槿搭出租車回到家里,一進門就叫道︰「爸爸,爸爸,我已經想好了,我就去公安局上班,就當女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