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做了一個夢。
在花城淡漠的霧氣里,我看見了自己。
看見一個模糊的臉龐。
夢里的我和著一群伙伴在一個個街巷間游蕩著,毫無目的地,卻又似在尋找什麼似的游蕩著。
街市上林立的商店,穿過街市後是臨河的一排排小館子,看不清楚牌匾上究竟寫著什麼樣的經營項目,但是卻四處散發著濃郁的食物的芳香。
我推開一家店門迎到面前的是幾個穿著奇怪的侍者,就像小說中、電視上演繹的那些巫祝一樣的打扮——烏黑的麻布大衣外還掛著些許彩條。
「你還想索要什麼?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你還想求取什麼?我的世界只剩一片荒蕪的海洋……」
女子的聲音顫抖的唱出令人心碎的意味,我心中尋找你的模樣。她說,「還要繼續尋找嗎?我可以復制一個一模一樣的他給你。」她的聲音飄渺虛無,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紀。
「但是也一定要付出的代價。」
已經夠了,太久了。
已經夠了。
我苦笑著點點頭,不顧身邊所有人的阻止毅然于那巫祝打扮的女子簽訂了契約。
鍋子里翻滾的香氣越發的清晰,一只巨大的黑色的貓兒從那里面躍出,它甩甩干淨身上的水滴,站在我的身後說,「清幽,我回來了。」然後化身人形輕輕的抱住我。
我帶著「他」離開。
它身上有著他的氣息,每一個舉止都是從記憶中提煉出來的,異常真實。似乎我可以說那句「歡迎回來。」,不過,卻總覺著缺少著什麼。
我牽著他的衣角,開始在冷清的回廊里奔跑,耳邊呼嘯而過的記憶片段在暴雨之前咆哮的風聲中震落了一地,跌在清冷的地面化為看不清形體的塵埃。
他突然拉住我的手臂。我停下了腳步,仰起頭看他流著淚的朦朧的眼楮。
「我不是哦,你的記憶里不是我啊。」悲傷的眼楮就像是碎開了的湖水,青藍的顏色,不是那片漆藍……
頭痛欲裂。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你是洛銀啊……你是洛銀,是洛銀啊……」
「這份記憶是你唯一可以支付的代價,但是它太沉重了,沉重到我們沒有辦法消化它,所以……對不起,協議沒有辦法成立……」‘他’又變回黑貓的形態,然後優雅的向我點點頭,「再見。」
我向它揮揮手,卻是木然的又跌坐在地。欲哭無淚。
洛銀……
難道你真的就這樣再也無法回來了麼?那麼我欠你的一切又該從何償起?
夢境,褪去了顏色,灰白之中我看見了那日在花城遇見的白衣女子,她無奈地轉身一笑,嘴唇上下動了動,想要听清她所說的一切卻無論怎樣也都听不清楚。
她的身影漸漸在灰白的霧氣里轉淡,忽然間像失去了信號的電視,一閃,一片花白的消失。
請等等。
請等等。
請等等。
求求你,不要走,求求你……
身體癱軟下去,然後在失去了重力的場景中一直如同飄落的棉絮……
「清幽,清幽……」焦急的女聲晃動著我在灰白色空間中搖搖欲墜的身體,像輕雪般的飄搖一瞬便成了急速的墜落,在急速墜落的風聲中連大聲的吶喊都失去了聲音。
「清幽,清幽……」那女聲愈發的焦急起來。
「快醒醒……」
我還不想醒來。如果看見那在恍惚中掙扎著不敢承認失去了他的自己,還一味的相信著那白衣女子的幻覺,那醒來又有何必要?
黑甜的夢鄉里,我已經听不到那女聲的呼喚,黑暗暗的世界里連自己的存在都感受不到了。潮濕的霧氣似乎提醒著我花城的記憶,夢境里恐怖的黑色卻把當初那水藍色的光芒全部掩蓋。
他說過。
「而我,只是你的一個錯覺……」
是錯覺。
洛銀什麼的,只是一個錯覺罷了。龍什麼的,根本與我無關,我未曾與他相識,我不記得他,我再也看不到他……
「這就是你珍惜他的方式?」似乎一個尖銳的斥責聲打入我的腦海。
「他為了你的脆弱而庸俗的生命竟然犧牲了自己,你卻想要置之不理?!」
不是……不是這樣的。
黑暗里白光乍現,白衣女子嘆息著坐到我的面前。
「水清幽,如果不是為著某個人,我是無法活到如今的,沒有人能夠不為了某個人而生存下去的,如果沒有目的的生存,是沒有意義的。沒有任何的意義……他的死去,你沒有任何的錯,不需要擔負任何的責任,你要相信我,即便我只出現在你的夢里,或是在花城那種朦朧朧的天氣里,我也不是你的幻覺……我真真切切的存在過,總有一天你會看見我存在過的證明……但是,現在,只要你相信我,就能夠看到你認為是不可能的奇跡……」白衣女子縴細的手指請請附上我的面頰,帶著梨花一般的清芬。
我垂下頭。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水清幽,他一直都在你的身邊,從未離開,只要你抬起頭,就會發現,終有一天你會遇見還是你深愛的那個人……」
「我不是……」我……深愛的……?
她將食指撤于唇邊,微笑,「噓……不要辯駁。我該走了……再見」
她站起身來,梨花般的白光也隨她離去。
「好夢,水清幽。你只需要沉沉的一睡,等到醒來一切都忘記了就好。」
白色輕飄的衣袂,雲朵般劃過視線的最後一角,就像暮色之後黯淡了的太陽,消失在地平線的一端……
作者有話說︰白衣女子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清幽的夢境里,她看著絕望的清幽,又一次伸出援手,巫女的祝福會否成為現實?我們都在期待清幽和洛銀的再度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