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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天氣陰沉,寒風大作。天地之間,好似都被迷蒙上了一片灰白似的,只讓人的眼中住進單調的顏色。
大福客棧中的梧桐樹,斑斑駁駁的樹皮因為被寒冷的氣候侵蝕,已現出皸裂的痕跡。頭頂還殘留的樹葉,被風一吹,盡次掉下無數枯黃的蝴蝶。和著那遠處周遭一處處植物的蕭索,讓這個冬天竟是變得更加冷酷起來。
才吃過午飯,那本是不甚明媚的天空突然變得更加地昏暗異常了。無數如同小指甲蓋大小的雪花從天空中飄散下來。流連在風中打著旋,似乎再也不去。
玉珍透過帶哈氣的窗玻璃望著外間下起的紛紛揚揚的小雪,表現出一幅極興奮的模樣。眼光所及,可以看到客棧中有小孩子的人家,已經放了小孩子出去玩耍。那些小孩子都是一幅不畏冷的模樣,站在風雪之中,伸著凍紅的小手唱著鬧著。
這畢竟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所有的人都是尤為巴望的。玉珍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她又正值喜愛玩樂的年紀。
「我們今日反正也沒事可做,何不趁此去附近的公園玩耍呢?」玉珍提議道,還不忘回頭瞅了香卉一眼。
此時的香卉正坐在方桌旁兀自做著針線活,听到玉珍說話,自是抬起頭來。
「去公園嗎?」她問了一句。直白的言語,並不能听出有任何感情。
「是啊,咱們上公園去!」玉珍重重地點頭,興致勃勃的真像個長不大的小女孩。「我總听說現在新興的公園要比從前要好上幾倍。自從我們到這省城,還未去過。何不趁著今日下雪,到哪兒看看西洋景兒呢?」
香卉听玉珍這樣說了,似乎也有些心動。但當她挑著眉眼望了外間紛繁的雪花時,她竟又有些遲疑了。
「我看咱們還是等到雪停了再去!現在街上各處都濕漉漉的,我們現在出去,準保濺一身泥點子回來!」她將收回的目光又放到玉珍身上,也不顧玉珍臉色的變化,繼續說道︰「再說現在下得可是初雪。那初雪多髒啊!落到身上是極不好洗的……」
「哼!你若是不想去就直說,干嘛總要找這些有的沒的道理?里嗦的,真是沒趣!」玉珍听到香卉這樣講,心情有如被一盆刺骨的涼水從頭澆到腳。失望極了。于是單腿跪在矮凳上,手托著下巴望著外間的風景,兀自發起呆來。
香卉本想跟玉珍解釋自己並未說過不想去的,然而見玉珍這樣,心知再說下去也是自討沒趣,便干脆閉了口不再說話。誰知還未等到一刻鐘的功夫,那本是發呆的玉珍竟然很高興地拍起手來。
「哈哈,我再不跟你去了,我找到陪我的人了!」玉珍扭頭說了一句,然後便開了房門往外一跳一跳地走。
香卉听玉珍突然講話,還未反應過來,就听到有一個腳步聲自門外響起,接著便看到姜啟明出現在門口。
「香卉也在啊!」他笑著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望著香卉的模樣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
香卉見姜啟明突然對自己打招呼,自是立馬撂下手中的活計站起身來問好。然而話還未說出來,就被玉珍一句插口給打斷了。
「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啊?是有什麼事嗎?咦,你手中拿著什麼?」玉珍一面說著,一面反手將房門帶上。
那方才本因突然開門而帶起的一陣冷蕭寒氣,因她這樣關門的舉動而被嚴嚴實實地阻隔在外。
「我倒是沒有什麼事的,只是方才拉客時恰巧從這里經過,就順道過來看看。」他微笑著說道,然後故意揚了揚手中提著的一個紙包,「我剛見門外有賣烤紅薯的,就買了些帶來,也不知你們是否愛吃……」
「愛吃愛吃,我們當然愛吃的!」姜啟明的話音還未落,玉珍就忙不迭地接過話茬。這一說話不要緊,倒是讓那站在那兒的高大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頰。
一旁的香卉似乎也覺得這話說得有些露骨,便匆匆地接口把話題引了過來。
「真不好意思讓你這樣破費,你快請坐!」說著就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從方桌上倒了一杯水出來,「你喝水!」
姜啟明見香卉這樣客客氣氣的,也順著她的話坐了下來。然而那剛坐定,就听到香卉驀然「呀」了一聲。這一聲,倒是讓他結結實實嚇了一個激靈。
「咳咳咳……」他佯裝著咳嗽掩飾了臉上騰出的幾許慌亂。一雙眼目還不忘偷偷瞅了香卉。
「真是對不住,這水涼了!我去打些新的來!」香卉說著,拿著茶壺就要往外走。一旁的玉珍見她這樣,自是有些不滿地癟了嘴。
「真是的,不就是水涼了嗎,用得著這樣大驚小怪!」說時還不忘橫斜了一個冷眼過去。
在座的姜啟明看到這對小姐妹不和,也是有些尷尬的,立馬勸言說自己不渴。但香卉似乎根本不听他說話,還是客客氣氣地為他打水去了。
等到香卉打水回來,誰知方一進門,就看到玉珍興致勃正對姜啟明說著什麼。尤其是玉珍,一見到香卉,很是得意地朝她揚起了下巴,像是示威一樣。
「香卉,我們一會兒要上公園去!你去嗎?」玉珍用一只手托著頭,歪著臉看她。
原來方才香卉出去打水的空擋,玉珍竟纏著姜啟明帶她去公園。
香卉听玉珍這樣說,不免回頭望了姜啟明。誰知方一轉頭,就看見姜啟明熱切的眼神。不免倉皇地將目光別開去。
「我還是不去了。」她說了句。但一說出話來,卻又十分後悔了。因為若是放任玉珍隨了姜啟明去逛公園,又不知又會鬧出什麼閑話來。人言可畏,她對這種閑話也是十分苦惱的。于是便張了嘴想要改口。然而那話還未說出,就被玉珍生生給打斷了。
「我就知道你不會去的!方才我求你你都不去,現在哪能好好地轉了性子呢?」玉珍說著,還不忘回頭望了姜啟明,「姜啟明,我們趕緊去,要是一會兒天黑了就看不到什麼好景了!」
姜啟明見玉珍這樣說,似乎還是有些猶豫的。一邊站起身子,一邊望了香卉的方向。
「香卉你真不去嗎?」他的眼中現出可惜的神色,望著香卉,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本是想改口的香卉望到這般,怎還好意思說自己要去呢?于是就順著這話,兀自說了下去。
「嗯,我還是不去了。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實在是不適合外出……」她說,心中想著就讓玉珍瞎鬧一回。有姜啟明陪著,料想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姜啟明看香卉真沒有想去的意思,加上玉珍一直不停地催促,也不再勉強。只說了句可惜。便隨了玉珍往門外走。
香卉一直送他們到門外,見他們走遠,才想折了身子往回去。然而方一回頭,卻和身後的石先生撞了個滿懷。
「啊,是石先生,我倒沒看見你,真對不住了!」玉珍因為踩了石先生的腳,所以感到有些抱歉。眼見得一雙漆皮鞋被自己踩出髒污的印子,任是誰都會感到過意不去的。
然而,那石先生卻絲毫沒有責怪香卉的意思。只瞅了她一眼,便將目光又放在了那已走到巷口的玉珍和姜啟明身上。
「最近他們走得倒很近……」他喃喃自語。眼光直直地望著那轉眼消失不見的二人,一陣醋意蒸騰。
「哼!」他冷冷地哼了一聲。也不顧香卉是否在身邊了,就直接表達出自己極其不滿的感情。
香卉見到石先生這般,只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但也不想與他多說什麼,只問候了一句,便匆匆回去了。心中只想著這石先生果真是個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