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實際！」她捂著嘴笑說道︰「我活了一把年紀了，還是頭一次見你這樣說話的人！」然後扭頭望了一眼玉珍，似笑非笑的，用莫名的表情牽了嘴角。{請記住我們的網址讀看看小說網}。
「現在的天光真是開化了許多，想當年的時候，我們哪有機會交得男朋友？你們年輕人就是好！」這一句話說得，倒是讓面前的兩個年輕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不過，秀芹卻是沒有在意的。轉了轉眼楮，又把話茬接了過去。
「好了好了，你也別在外面傻站著了，這天寒地凍的，你受得了，我這老人家可是受不了的！」說著就拉著玉珍，當先進了屋子。
那姜啟明本就是極容易害臊的，現在听秀芹大膽地說話，越發地感到難為情了。本想借故走開的，但思量下來又覺得不好，便硬著頭皮進了屋子。
房間中，那有些殘破的牆面是斑斑駁駁的模樣。有大小不一的牆皮嗶嗶啵啵地想要掉下來，掛在半空，露著參差不齊的口子。看起來是幾多狼狽。
姜啟明隨著秀芹坐了下來。這逼仄的房間中，因為僅能擺下幾個矮凳的緣故，所以他是不敢同秀芹一起坐到床上的。對面的玉珍正拿眼楮瞅過來，眼神也是一片復雜。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麼，臉上只露出一片欲言又止的表情。
「玉珍，你還坐著干什麼？去倒些水過來。」秀芹仗著自己是母親長輩的關系，一開口就不客氣地命令道。一片的玉珍听了，本是不願的，但見這樣的形勢，也只得不耐煩地立起身子，氣哼哼地走出去。
「我這孩子就是脾氣大些，也沒什麼不好。」秀芹說了一句，然後微微牽動了嘴角。「我初來，就感到這省城的生活是極為不易的。玉珍在這兒，我也是極不放心。」說到此處，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便友好地問道︰「那大兄弟現在在做什麼？」
本是一心听秀芹說話的姜啟明，沒想到秀芹會反問。()愣了一愣，才張口回話。
「也沒做什麼，平時拉洋車賺錢，混口飯罷了。」
「現在拉車的生意也的確難做。若是自己的車還好，若是車局里的車，免不得還要麻煩。」秀芹且頓了頓，才又問道︰「大兄弟是自己兒拉車的？」
姜啟明听到此處，才有些覺察出秀芹是在盤問自己。但礙于面前的人是玉珍母親的身份，也就不好意思搪塞過去，便如實地回答了。
「現在還不是，不過是有心自己單干的。」他頓了頓，然後接著說道︰「嬸子怎麼突然就來省城了？是一個人？」
秀芹點了點頭，心知姜啟明是想岔開話題。便敷衍性地說了幾句，又把話題轉移到他的身上來。但听得姜啟明手中卻有些閑錢的時候，臉上不免也露出笑花來。
「這麼說你的手頭還有些寬裕，那樣是最好的！」說到此處，突然又覺得這話不妥了，便將剩下的話藏在口中沒有說出。只接著道︰「不過你一個孤兒家家的倒也是可憐。若是不嫌棄，就把嬸子當做親人吧！」說罷，就作了一個極傷懷的表情。令眼前的姜啟明听罷，也是一陣心酸。
這時候，門外正好傳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秀芹知道是自己的姑娘燒好水回來，便住了口不再和姜啟明閑談。
玉珍端了熱水走進來，見母親與姜啟明兩兩對坐著。秀芹臉上分明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而相比之下，姜啟明倒是消沉了很多。便一氣以為定是自己的母親欺負姜啟明了。遂有些不滿地沉下顏色來。
「娘，你是不是又作怪？！」玉珍將水放在姜啟明面前的矮桌上，便毫不客氣地說道。那瓷壺中的熱水，因為這樣不甚小的動作而傾灑出來。濺到桌面上，也濺到姜啟明在空氣中的右手上。
「作怪？你這樣說你娘嗎？真是沒大沒小！」秀芹不滿地朝她瞪了眼楮，又趕忙扭過頭去對姜啟明說了抱歉。
「我這女兒就是這個脾氣，但心眼卻是很好的！」說罷，也不顧姜啟明看笑話，便一把將玉珍扯了過去，「真是不長進的東西！」
玉珍听罷，本是想還嘴的。但礙于姜啟明在這兒，也不好當面發作。便冷著臉坐下來，一時無話。
姜啟明見這樣凝滯的氣氛，又等候香卉不來。道了句不早，就借故開月兌。任秀芹和玉珍怎樣挽留，就是不肯再坐了。
姜啟明走後，秀芹就忙扯著玉珍說話。玉珍還記著方才秀芹在姜啟明面前說話不給自己留面子，有些生氣地不願搭理。秀芹見狀，揚了一巴掌作勢要打，但只是伸了伸手，卻沒有真的打下去。
「你這孩子，真是……」她嘆出一口氣出來。一坐在床上，只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我們老王家怎麼就養了你這麼一個死心眼的東西？！一心一意只管等著一個死人，放著眼前好好的不要。真不知是那根神經搭錯了！」說罷又冷哼了一聲，接連翻了幾個白眼。這樣子，倒與平日間玉珍飛揚跋扈的樣子有些相像的。
玉珍見母親這般，是有些不明就里的。挑著一雙好看的丹鳳眼望過去，方想開口反駁。誰知秀芹卻在這時說出一句話來。
「那方才姓姜的倒是一個渾健的小伙子……」這樣突如其來幽幽的一句，倒是讓玉珍方想月兌口而出的話，生生地又被逼入了肚中。
「我見這小伙子相貌堂堂，一派正經。雖然窮些，但不見得以後不會有什麼大成就。又加上他本是個孤兒，若是我和你爹以後要人防老，他也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這一席話下來，倒是讓方才還想發作的玉珍只怔怔地愣在那里。一張秀氣的臉霎時被窘成通紅。像是被染上了紅漆漆的顏料，只刷刷地落下彤彤的輝光。
「娘，你說什麼？！」玉珍厲聲呵斥，阻止秀芹接著說下去。但不知不覺，那心中暈出的甜蜜蜜的滋味，竟衍生到了全身。只感到一陣無以名狀的感受，在那萌發的激動的心緒中，讓心髒超負荷運動了。
「你真的不想嗎？這樣巴巴地等著李希堯，他也不會回來！還不如另尋出路，你大好的青春，難道就甘心這樣被埋沒？」秀芹一個勁兒地勸。那勁頭，真像是要將失足的孩子拉出泥潭一樣，不給留下一絲遺憾。
玉珍雖然一貫是大大咧咧慣了的。但畢竟也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臉皮極薄。望著母親想說什麼，但思量之下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只得尷尬地立在那兒，听母親「諄諄」的教誨。
正巧這時候香卉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
「嬸子？！」她似乎也是訝異于突然見到秀芹，怔愣了一會兒，才開口問出這樣一句話。「您什麼時候到的，怎麼沒事先通知？」
秀芹正和玉珍在說話，不想卻被這不速之客打斷了。有些不悅，遂沉下口氣埋怨道︰「哼，還說呢？搬了地方也不知和家里告訴一聲。讓我巴巴地到這省城來尋，還是一個大福客棧的雜役給我指了路，若不然我這老太婆就要死在外面了！」秀芹一見面就說著不客氣的話，讓方才初見她時還興高采烈的香卉也緩下了神色。只不住地說著抱歉，說實在是自己欠考慮了。
「嬸子，正巧我今日買了些好菜回來，權當給您接風了。您先坐，我到外面給您炒兩個好菜去！」香卉說著，便拎著手中新鮮的蔬菜將要出門。卻被秀芹給叫住了。
「回來！」她道，然後抄著手站起身子，「我方才見這院子里養有母雞。你去借幾只雞蛋過來。玉珍最喜歡吃蔥花炒雞蛋了，你看她現在愈發消瘦的，可要好好補補！」一面說著，一面還不忘伸手指了牆角處那只不知是死是活的大公雞。「把它也炖了吧！」
香卉略微地沉吟，但終究也沒有說什麼。
「哎！」她道，然後捉了那只公雞，匆匆忙忙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