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已接連下了三天。天地各處,入眼盡是一片皚皚粹白。如柳絮,若撒鹽,流連在空中打著旋兒,似乎再也不去。
沈府的門外,香卉恭恭敬敬地跪著,看見沈家少爺仲領了沈老爺出來,悲戚地跪嚷了。
「老爺開恩,只要您葬了我娘,我什麼都願意做!」淒慘的聲音,影著身旁那用草席覆蓋的一具尸體。仿佛凍僵。
沈老爺皺了眉頭,望著香卉,終是若有所思地開口。
「你當真什麼都願意做?」他挑了眉毛,看著她,眼中泛起一絲莫名的光。
「是,求沈老爺開恩。我真是走投無路了!」她說,眼中充斥著悲傷。
幾日之前,親生母親病重過世。家中貧苦,了無積蓄。若不是被逼無奈,她又怎會想到用上這賣身葬母?
一行清淚不禁自眼角緩緩滑落。汩汩的,如同噴涌的泉。她望著沈老爺的方向重重地連磕幾個響頭。甫起身的時候,那額前的碎發沾染了地上冰冷的雪水泥漿。熨帖在皮膚之上,一陣寒涼刺骨。
身旁,那短發學生制服的沈仲望見她可憐,急急地去扶了。香卉沒有隨他起身,只抽噎地低著頭,任他一臉詫異的表情。
「你這又是何苦,我都說幫你了!」那沈仲開口,有些責備的語氣。
香卉戰戰兢兢地抬頭望他,一雙眼中只是泫然欲滴的表情。
面前的這個男子一身黑色學生制服,利落的烏黑短發。不似鎮上的大多數男子,因剛剪了辮子,空出來大半個草木不生的腦袋。
此刻,他正扶著她有些瑟縮的手臂。是勢要將她從地上拔起的大力。棉柔溫厚的暖熱,從他扶著她的手掌心傳出來。度到她單薄衣袖下那凍到麻木的皮膚,是一陣讓人聲淚俱下的溫暖。
四周,凜冽的北方乍起,吹得那簌簌的大雪只如同了枯黃的碎葉一般的落。飄搖著,在這個冷蕭的時代中,描出了一道道深邃的刻痕。
身旁,那站在風雪中的沈老爺,輕撫了下巴上似乎結上冰碴的胡須。望著香卉,只一片若有所思。
「好,老夫幫你葬了你母親。只不過……」他拖長了音調,剩下的話卻沒有立即月兌口而出。只暗暗地轉了話鋒,換上一臉悵惘與嚴肅。「是啊,若不是走投無路……」
「爹,難道你想……」身旁方扶起香卉的沈仲似乎想到了什麼,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楮。望著面前的父親,一時語噎。
「她還這樣小……」淡淡的語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