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外地商人早就走了。(.更新我們速度第一)只方才一個擾亂治安的黃包車夫被抓了起來。你說的那個女孩,便是與他一起。」那警察說著,便扯出一個笑容來。然後扭過頭去,與那身後三兩個警察相互一笑。
「其實他們判不了多少罪的。那幾個外地客商不也是罰些錢便就息事寧人?」那警察又回過頭去頓了頓,這才偷偷與香卉告知了︰「方才已叫被放出來的另幾個黃包車夫去想辦法了,估計明日便可放人。你先回去等著,約莫明日正午人就回去了!」那警察又說了一句,這才又和身後另幾個警察去瓜分香卉方才遞予他們的錢財。
香卉探監被拒後,望著那森森的警察署,心中思量如今在這兒等著也沒有成效。便尋思先回去做些打算,明日再來領人。想罷,便邁開了腿,直往大福客棧的方向行去了。
到了大福客棧的時候,老板娘還未從艷華堂的牌局中回來。只有那個做賬房的老板,依舊守在櫃台上幽幽地喝著小酒。見到香卉回來,兀自地與她開口說話了。
「今日你的小姐妹也頂不會看眼色。這一鬧,讓紅梅她朋友,也出了好些銀兩!」他有些埋怨地說了一句。甫從那櫃台上起身的時候,還不忘打了個飽嗝。
香卉心知他定是在說方才玉珍的事。也不反駁什麼,只微微點著頭與他打了招呼。
那老板見香卉敷衍的模樣,心中似乎也有些氣惱了。但畢竟礙于她是女性的緣故,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又埋怨著,對她開口說了一句。
「紅梅說那些錢可是要還的。雖然人家幫忙賠付了款子,可是這畢竟是王小姐捅下的婁子。你們不能讓人家吃啞巴虧!我們這兒做明打明的生意,這錢就算在你們賒欠的賬上。等到紅梅來,再讓她同你細講!」那老板說著,還不忘咯咯地打了幾個飽嗝。
香卉心中本是煩悶,又見老板這樣講,不覺臉上便顯出了不耐的神色。然後也不等那老板說完,便當先地去了後院。
身後,那老板見香卉這般,自是氣不打一處來。嚷嚷著地怒斥了。不過是些白裝處子,其實是婊子之類下作的言語。
其實,香卉何嘗不也是痛恨著老板娘的呢?若不是她哄騙著單純的玉珍說要為她找尋工作,那玉珍又怎會遭此橫禍?不過畢竟事已至此,埋怨誰都是沒用的。眼下只能等待明日,再上警察署去看看情況。
後院中。因為未點電燈的緣由,是一片昏黑的色彩。只有從每個房間中透出的星點光亮閃爍。耀著院中各處的景致,盡一片影影幢幢。
香卉借著四面房間中透出的油燈光亮開了房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心中一片難捱的煩亂。也不再有興趣去吃些什麼了。洗漱後,便躺在床上蒙著被子兀自地想起心事來。
外間,一時只有輕微的敘敘說話聲從別的房間漏出。和著那外間風吹門窗發出的 聲響,倒是促成一彎無來由的冗嚷。
香卉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心中只是擔憂玉珍,在警察署吃住是否都好。然而,這樣的擔憂畢竟是徒勞。除了徒增一些擔憂和懼怕外,並未有什麼實際的效用。
就這樣輾轉反側良久,也到底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于是便就著那窗外清明的月光,下床倒了一杯水。誰知那水才喝了一半,便听到屋外傳來一陣篤篤的敲門聲。
「誰?」香卉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是我,錢小姐請開門!」門外,響起石先生的聲音。不偏不倚的,便讓她的心緒更加煩亂了。
真是討厭!
香卉心中這樣想著,然而還是喊著「等下」,便披了件衣服開門去了。
那房門甫開,便有一股寒涼的風順著裂開的木門罅隙涌了進來。浮動她的頭發衣褲,漾在她的腳上。讓她光溜溜的腳脖子,也是一陣麻木的涼。
「石先生這樣晚了,怎麼還來敲門?」香卉只開了半扇門,將一顆頭顱探出去盯了面前黑魆魆的人影。話語之中,略帶了薄薄的敵意。
那石先生見香卉這般態度,不知是因為太過擔憂玉珍還是什麼。也不惱,只向香卉問了一堆關于玉珍的問題。
「方才我听老板娘說,玉珍被警察署抓起來了。我想那里定需要錢財疏通,便來看看你們是否需要。」他說了句,又不住地嘆出一口氣來,「誰知道她竟會遇到這樣的事。那老板娘也是絕情,玉珍都被抓了,她竟還有閑心打牌……」石先生喋喋不休地說著。讓香卉本就擔憂的心情,自是沉了又沉。」石先生,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明日玉珍就會被放出來了。您不用擔心的!」她說了句,然後望了門外黑黝黝的天色。「這天不早了,石先生還是先回去!」說罷,也不顧站在那兒還想再說什麼的石先生,當先都便把門給關了。
「哎,錢小姐!」突然吃了閉門羹的石先生似乎略有不甘, 地又敲了門,「我知道你對我有成見,可是你為玉珍想想……」又是一通紛雜的冗嚷。
香卉沒有理會他,徑自鑽了被窩。不多時,便听到門外有同客棧的客人埋怨不絕的聲音響起。在這個看似安謐的夜中。仿佛組連綴成為一片糾結清冷的天幕。
許是因為受了冷遇。那石先生雖還是不情不願的模樣,但終究顧忌其他客人的眼光。也並未多加為難香卉。只搖著一顆懊惱的頭顱,徑自回了房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門外的聲音才漸漸地熄了。香卉听著那愈見遙遠的說話聲與腳步聲慢慢地淹沒在一片寂靜。一顆心,只像是墜在了谷底一半,冰涼異常。
這,終是一個難捱的夜的。
翌日。
香卉起了個大早。匆匆收拾後,便往警察署的方向去了。
她其實並未去過警察署,也不知那里的條件如何。然而,卻還是怕玉珍受苦似的,只一片憂心忡忡。
因入秋的緣故,雖是早晨的光景,但那天卻依舊是一片濛泩的亮。影著那外間不甚清晰的蕭索世界,倒是別有一片情緒。
路上,已有起早的商販在做著清晨的營生。亦有那清苦百姓忙著各處討生活。各色的人紛雜其間,在這個看似郁郁蔥蔥的世界中,竟是兀自變成了生活的模樣。
真好。就像是這人的本質,便是永不放棄一樣。為了活著而活。無論是出于何種身份的生活,終歸是殊途同歸。
身邊,有一眾帶著大檐帽的士兵在這樣晦暗的天色中背著步槍去城門處換崗。雖不是精神矍鑠的模樣,但是已看得出一個個精神氣十足。
香卉下意識朝他們望了。心中不由得便想到了那個記憶中的白淨少年。想象著他也曾經這般,換崗放哨。只為保衛一方百姓的安危。那時,他的夢想是大于天。
只是,你現在又在那兒呢?
她的心中騰出淡淡地傷感。然而,卻還有一鼓作氣地暗示自己終有一天必定會與他見面。
他說他會回來。他說讓她等她。都是他說。
她的嘴角不禁彎出一個苦澀但親切的笑容。和著那心中騰出的繾綣柔情,徑自在這樣是非繁多的季節,生根發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