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月華與雪霜一片皎潔,天地茫茫,只是多了幾分刺骨的寒。
平闊的夢渚里之西,有一個小城。通常入夜的時候,這個小城會有長明燈昭示平安,而現在,它籠罩在一片灰暗的白里,而且吵吵嚷嚷,聲音很怪異,但分明是人話。發出這聲音的是一群四肢修長——比一般人要長一些——渾身通白而且亮著晶瑩的光的「人」。
這種人,並不陌生,他們來自聖土東南的孤島媚山,正是媚山之島的土著居民月狐。它們迎月而嘯,相互對歌。
這淒厲的歌聲在空中飄蕩,放肆地飄蕩。它們從不憚于招惹更多的異類。
城中某條街道的一個角落,兩三個神龍士兵神志不清,幾近顛倒。手中的戟長舞不息。
一個年幼的月狐發現了他們,在一旁靜靜地關注著,任他們丑樣百出。過了一會兒,他似乎等的不耐煩了,撓身一躍,撲在一名士兵上,張開牙齒,尖利的獸牙扎進士兵的腦門,吮吸著。剛開始,那個士兵還有些掙扎,越掙扎越無力,終于癱瘓了。眼楮睜得巨大。
然後第二個士兵……
這個狐人得意滿滿,嘴角涎著血湯,他在死去士兵的衣服上擦了幾擦。他叫秋心。有另一個狐人喊了他的名字。
「秋心,你在哪里?」她叫蘇芷。他們結伴而來,一個人走散了,另一人就會覺得不安心。她追了過來,秋心看著她,說︰「芝,快過來呀。」
他指著剩下的最後一個士兵。正在神志不清地抽搐著。她當然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她看了看嘴角還有血絲潺潺的王者,她並不餓,也不想吃,可是是他說的,她就會去做。
她睜眼瞧了一會兒那個麻木且顛倒的神龍士兵,一躍而去,空中劃過一道銀亮的雪影,扎落在別處。月光泠寒。月光泠寒下,這道靚影又一飛而起,回歸到他的身旁。
「難吃哦。」她說,說給他听。
一場表演又開始了。腦顱上淌著血的士兵揮舞著長戟,越發狂暴,睚眥欲裂,慘厲的呼叫聲動于天,也隱沒在天空中。他已經沒有攻擊的本領,他被痛苦霸佔了,霸佔得體無完膚,他的一切暴動都是為了揮發這痛苦。
兩個人看著士兵的表演,娛樂地笑了。直到看得疲憊了不想看了,一人一只手,把那士兵撕裂了。
漫山遍野的狐人繼續前行著,月光下的銀光閃閃仿佛各自披了甲冑。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很快,前方就會再有一個小城。遇到再多,城池的命運都是一樣的。
秋心與蘇芷相挽而行,他們喜歡這樣的月光,也喜歡這樣的闊野,更喜歡這樣的行走。其余的人再多再雄壯也都好像是他們的隨從。他們有驕傲的氣質。
這片土地應該屬于他們,似乎所有的同類都和他這麼想。他們在風中尋找敵人的方向,風是他們的向導,指引著他們。
同一片月光下,同一束清風中,等待他們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