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沒有勇氣听完姐夫的話語,我失魂落魄地逃回自己的房間,木然呆坐榻上,完全沉浸在久遠的記憶之中……
那時候,我還很年幼,姐姐經常帶我去余姚江的渡口玩,那里的江水是冰綠色的——只因為父親將無數殘次的御瓷摔碎在江邊,碎瓷片堆積如山,映綠了一江清水。
也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見姐夫——景熙。
記得那一夜是中元節,很多人在江畔放燈,我撿到他的燈。
那一年,我六歲。
越州御窯,曾是最為熟悉的地方,亦是該終結我生命的地方,只可惜…現在想來,真有些後悔自己還活著,跟隨父親離去不好嗎,至少不用看他人的臉色,更不必揣測他人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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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綠釧推門而入,輕聲探問,「天色已晚,怎麼也不點燈?」
點燈?我這才回過神,發覺屋內一片漆黑。
模出火折子,小丫頭點燃案上的琉璃燈,一本正經稟道,「侯爺讓奴婢傳話給二小姐,從明天開始,您上午學規矩,下午習音律棋藝,晚間還要惡補女紅,為選秀做準備;侯爺還再三囑咐崔、程兩位嬤嬤對您嚴加管教約束……」
向來最恨任人擺布,不等她說完,我厲聲打斷,「你去告訴他,我不是沒心、沒肺、沒思想的牽線人偶!」
見我惱怒,綠釧怯怯抬頭,借著燈光,她看清那沾滿泥沼的裙裾,驚道,「您的衣裳……」
經她一提醒,只覺背脊滲出些許涼意,原來我穿著那身骯髒的濕衣裳坐了大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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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色屏風之後,有氤氳霧氣騰起,僵冷的身子浸入熱水,瞬時一暖。
手持巾帕為我拭去肩上的污物,碧環連聲埋怨,「您也真是的,原本就是柔弱之身,還不知憐惜自己,那些濕透的衣裳能久穿麼,若是著涼患病,該如何是好啊?」
這丫頭陪伴身畔多年,我一直當她是姊妹,便不去厭煩她的嘮叨,「一日之內,發生了太多事,先是入宮請安,又被無恥之徒……」話至此處,頓了片刻,又道,「我竟忘了更衣,可惜那身極為金貴的華服。」
听聞我的嘆息,小丫頭笑了,「選秀在即,您若成功當選,還怕沒綢緞金銀穿戴麼?就在方才,侯爺還親自前往成親王府上,據說是為您入宮參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