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拿到較為正式的工資,隋辨決定帶小米去游珠江。
住在這個現代的城市的部分有錢人們相信︰水為財。于是這里的最豪華的小區比比皆是︰金海灣、濱江明珠、珠江廣場……珠江兩岸高聳的大樓一閣窗投放出來的都是富裕的光,散落在這兩個年輕人的衣衫上。
身在富麗堂皇的樓宇,連磚塊都比別的地方的磚塊要驕傲。路燈挺直了胸膛,自豪自己有一個比別的同仁出色的崗位,珍惜地在路邊守著,一動也不敢動。花草樹木在牆下,有的婀娜多姿地伸長綠得不行的枝條的,有的騷舞弄姿地撅著身子的,有的伸出千千萬萬芊芊玉指就地躺下,一顯本色的,這當數它們奪冠,順勢代言所有住這里的女性業主們高貴的身價,恰如其分地相互照應,報答女性業主們省下涂上金色的布料,為它們在冬天做條御寒的褲子。
不遠處的吉他手瘋狂地甩著頭發,彈奏他認為百轉千回,繞耳不絕,具有特色的流行音樂。年輕的他有點膽怯,唱歌的時候閉著眼楮。但一有路人往他敞開的吉他袋里扔錢的時候,他能準確地在隨後道謝。遺憾的是他的歌喉比用一個手指在鋼琴上點出《小星星》的聲音好不了許多,造成周圍听賣唱的人不多,面前的袋子里收獲的銀兩也就多不了。幸好他的學長突然到場,拯救了他的無助,一首《一個人的天荒地老》,讓很多年輕男女紛紛掏錢捧場。
江邊漂亮的花崗岩欄桿上,趴著幾對不約而同戀愛的年輕人。女孩們不約而同地都拿著一朵、兩朵或者更多的紅玫瑰花。這要歸功于勤勞並且執著的賣玫瑰花的小女孩們。她們前輩子如果是動物,那就逃不過一條一條纏人的小蛇。
隋辨以前來珠江邊跑步,是獨身來的,並沒留意賣玫瑰花的小女孩們的決心,所以事先沒有交代小米做好各項準備。兩人正完全投入于胡扯自己的工作上能讓對方開懷大笑的情節和故事的時候,一個賣玫瑰花的小女孩纏住小米的腿,卯釘坐在地上,那架勢是如果隋辨不給她買花送給女朋友,就得眼睜睜地瞧著她摟著你女朋友的腿到天亮也不松手!
小米費盡口舌也不能松開賣花的小女孩的手。如果按任何一個女孩都會渴望心上人為自己栽送美麗的玫瑰花的邏輯來推算的話,那麼小米她除了想為隋辨省下五塊錢之外,另一個原因便是林小米這個時候並不在乎她的生命里有沒有一個叫隋辨的給她栽送玫瑰花。這麼說是不過分的,小米雖然在一定的程度上感激隋辨,但她非常謹慎地用挑另一半的標準去衡量愛情,這弄得她自己都有點亂,一方面信仰純愛情的神聖,另一方面又隨時帶著勢利的框架去度人。崇尚灰姑娘邂逅王子的故事,使她的眼光局限于現成王子的地位、財富和能力,或者說,如果隋辨要與林小米談愛情,那他首先必須具備讓她對未來不害怕的條件,而愛與不愛,那是第二位。從一開始,隋辨就沒想過拒絕小女孩的要求,他樂意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掏出錢包,為心上人買一支鮮紅的玫瑰花的。
緊要關頭,小米紅著臉對現實撒謊︰「我們已經是夫妻了,不需要買花。」
賣玫瑰花的小女孩撅著嘴巴松開了手。
小米拉著隋辨逃似的跑開了。
隋辨紅著眼眶,認為這個女孩完全是不舍得他花錢,左手拉著她的右手,看著她的眼楮,右手食指胡亂揮指,堅定地承諾︰「終有一天,我們會在這一帶有我們的家。」
這句話非常感動人,能在這珠江邊的豪宅里有個自己的家,那得好多好多錢啊!如果哪一天小米能出入這里的豪門,那麼對這里的表述要重新改換另一種語氣。這一不著邊際的幻想,使倆人激動得在珠江邊坐到深夜,說了很多陶醉的話。如果不是黑暗處的汽車里的男女為了發泄需求要趕走擾客,他們真打算坐到天亮。就這麼告別玫瑰色的童話,兩個路燈下的影子的四只手都不由所屬的人指揮,硬是緊緊地,緊緊地,抓住樹干和石凳,不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