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第一次渴望隋辨參與她的生活,絮絮叨叨,說起了周五評估前,幸好,李校長路過教室,看到令她臉紅的不正確板書格式,教導了她一番!
她覺得李校說得特別好。「黑板是老師耕耘的土壤,要謹慎犁在上面的每一個耙。」
隋辨著實替小米捏了一把汗。
Fj學校萬一玩完了,小米怎麼辦?他不願意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樣子。
雖然還不知道評估結果,但小米的表達讓听者誤以為她是整個評估中至關重要的薄弱環節,只要她這兒不出差錯,就沒有不過關的道理。在這個前提下,小米還用了「幸好」這個詞。到這份上,隋辨猜測Fj學校不會玩完。
在她沒有悲傷的情況下,他敢把工作上的遭遇以及內心的掙扎全盤托出。
他需要她的支持!
如果換一個人,或者換一個角度,或者不斷章取義,或者過一段時間再說,這個星期發生在隋辨身上的事情,都未必會被歸納為遭遇和掙扎。這個急于求成的年輕人的主觀說法影響著聆听者的情緒。
小米頓了頓手里舀豆漿的勺子,吞一口,放下。
她對這方面毫無經驗,一頭霧水之後,第一個念頭就斷定自己沒有能力在這件事上幫隋辨的忙。像是一個從來沒有接觸過哪一類題型的學生,突然在期末考試上遇到了新題型,咋一看,完全陌生使她喪失自信,想都沒想過,也許自己能湊合對付過去。非但沒有給隋辨一個鼓勵的摟抱,還不經意把心里的憂慮表現到臉上。
這個憂慮的表情,像根細小的刺扎在身陷囹圄的人眼里,被理解成對方不看好自己,甚至有嫌棄的嫌疑。
這是他害怕的。
兩個人都安靜下來,邁步在一條灰色的路上。
隋辨只知道他欣賞誰,就表示他愛誰,不知道生活有對很多事情都有另一番深意,更不知道有「嫌貨才是賣貨人」這一回事。
隋辨從前的那些老師們要是知道這麼一回事,估計該欣慰他們的辛勞沒有白費,該得意他們白眼澆灌出了一朵帶刺的花。
小米無從知道來龍去脈。
在他們兩個人回到隋辨的宿舍的時候,隋辨他娘來了電話,隋辨接過同宿舍同學手中的電話,喂一聲,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威脅。
在這一刻,母親的緊張讓隋辨產生濃烈的愧疚,他後悔暑假沒回家給母親造成的傷害,進而弱弱萌發一連串小疑問「如果,他本人非常非常努力了,萬一還是沒能夠給身邊的這個女人很好的物質享受,她會不會離他而去?她並不愛他。他是知道的。他真的可以忽略自己的感受嗎?一點也不在乎嗎?無所謂嗎?這一刻,那個鄙夷的眼神被放大,變成一條黑布,蒙住他的雙眼,他看不到兩個人的未來。
隋辨兩眼放空,心生無奈,且哀傷。
這時候,林小米正打開抽屜,翻找合同,然後逐字細看。
合同比較客觀,沒有隋辨主觀上說的那麼淒慘︰工資低得可憐。沖著這一條,她就非常羨慕隋辨,如果她也能一個月領三千多塊錢的工薪,那該多好啊!可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只有一千兩百塊,這樣,還整天提心吊膽學校哪天關閉了,連一千兩百塊都沒有了。可隋辨,人家還生怕他跑掉,穩穩妥妥地簽了五年。
林小米仰視了隋辨一眼。隋辨呆滯的神情,被曲解成專注,在那一剎那俘獲了她的芳心。
她認為有更高的追求隋辨在尋求他們倆未來更好的出路而他緊鎖的眉頭。
她不知道,當她一步步向他靠近的時候,他卻朝著方向邁開步子,準備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