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接一杯。葡萄釀,原是酒會那日才要與世人見面的。納蘭玉曦讓人拿了一罐來。只有無邊的黑夜作陪,只有遠處的燈火作陪,就著,內心深入的孤獨。
烈焰早已沉醉,癱倒在案上。主人,這東西比鮮血難喝多了,頭好暈。嗯,讓我睡一會兒吧。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唯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輕輕地,哼唱著。悅耳空靈的歌聲穿透了長空。淚水紛飛,醉眼朦朧。
軒轅瑾握了握拳。為什麼,你仍然忘不了他?為什麼,在孤獨憂傷的時候,你選擇獨自療傷。他匆匆地推開門。走到隔壁門前,止住步,躊躇片刻,終于轉身離去。既然,你認為本王現在無資格守護你,那麼,本王一定不會讓你失望,一定要以強者的身份站在你身旁!他甩袖而去。
侍衛們面面相覷。瑾王殿下和納蘭小姐這是怎麼了?殿下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喲!
觀雨樓前,一叢竹林中,一黑衣人與夜色融為一體。那輕輕的吟唱,無聲地敲擊著心扉。為何,她的歌聲如此傷感,如此無奈?這聲音,為何如此耳熟,就似前世今生一直縈繞在耳際,一直徘徊在心底。
「難道是……她?」耳邊,一人聲若蚊蠅地驚呼。
「她?是誰?」一個低喝道。
「屬下不敢肯定。」
「把她給本座請來!」
「是!」
樓閣上,納蘭玉曦已泣不成聲。無力地靠在窗前,夜光杯摔在腳下。「永浩哥,你不要忘了我,不要!沒有了你,我該怎麼辦?你可知道,我好孤獨,好害怕……」
黑衣人的心顫了顫。乘著這黑暗,悄然靠近,沒帶動一絲風聲。
「只是因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沒能忘掉你容顏。夢想著偶然能有一天再相見,從此我開始孤單思念。想你時你在天邊,想你時你在眼前,想你時你在腦海,想你時你在心田……」
夜色中,這歌聲飄逸而純淨,猶如天籟。讓人心顫,讓人沉迷,讓人——心疼。
但,這樣的猶豫,也不過片刻。黑衣人立即從沉醉中驚醒。自小所受的訓練,無情無義,絕情絕義,自己今晚怎就忘記了?他驀地拔地而起,突然出手。
全身乏力。納蘭玉曦順著窗滑下,跌坐在軟榻上,閉上眼,口里仍低唱著︰「寧願相信我們前世有緣,今生的愛情故事不會再改變。寧願用這一生等你發現,我一直在你身旁從未走遠……」
黑衣人未料到自己竟然失手,愣了愣。眯縫著眼,終于看清了房內的情景。黯淡的月色,灑落在一張絕美容顏上,那麼無奈無助,那麼柔弱傷悲。
「夕顏,怎會是你?」黑衣人低聲道。
隱約中,听得「夕顏」二字,納蘭玉曦輕吟道︰「白露濡兮夕顏麗,花因水光添幽香。疑是若人兮含情睇,夕顏華兮芳馥馥。薄暮昏暗總朦朧,如何窺得兮真面目?」
「你……怎喝這許多酒?」黑衣人蹙起眉。
努力掙開沉重的眼簾,納蘭玉曦覺得身旁好似多了一人,頓時有一分清醒,笑道︰「你是誰?怎會到我房里?」湊近,醉眼朦朧地瞅著。「咦,干嘛要蒙著臉?呵呵,我聞到了你身上的殺氣!你,是殺手!」
黑衣人一驚,一把握住她的喉嚨。
黑暗中,一道亮光閃過。納蘭玉曦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露出一串閃著微弱的七彩之光的手鏈。「七哥,是你麼?這次,你該不是來殺我的吧?」對喉間冰冷的手毫無無畏,輕嘆道,「也好,動手吧。」
「你,不怕死?」七哥知道她已識得自己的身份。真是見鬼了,自己怎就沒想過把這串手鏈丟掉?
納蘭玉曦唇邊顯出一抹哀傷︰「或許,這一世的死,可換回那一世的生!」
七哥不懂,微微松了勁道,低聲道︰「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是麼?可是你會很麻煩的,因為現在我全身無力。」納蘭玉曦吃吃地笑著,仰起頭,迷離著眼,道,「七哥,要麼你抱著我吧。可要小心喲,外面有很多侍衛的!」說著,雙手便攀上了七哥的脖子。
七哥身體一僵。
「怎麼,又不想帶我走了?」納蘭玉曦調謔地道,「我可累極了,真想一閉上眼便永遠不醒來,一閉上眼就能回到過去。」口中低喃,聲音越來越弱,漸漸無聲。
七哥垂頭一看,她,竟然靠著自己睡著了。難道,她就如此放心自己?他輕輕地搖搖頭。從床上取了一床薄毯,小心地將她包住,摟在懷里。縱身一躍,消失在夜色中。
風未起,樹未搖,一切,依然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