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終于放納蘭玉曦先行離宮。
「嬤嬤,你瞧這丫頭怎樣?」皇後取著水晶鏡仔細打量自己的妝容。
陳嬤嬤小心翼翼地道︰「秀外慧中,平易近人,只是……」
皇後放下鏡子,嘆了口氣︰「只是,可惜是外邦女子,無家族憑借,且言行獨特,怕不得眾大臣認可。對麼?」
「還是娘娘考慮得周全!」陳嬤嬤應道。
「可是,如今除了這丫頭,」皇後站起身,陳嬤嬤忙扶著她的手,「除了她,瑾兒眼里可容得下別的女子?先前听奴才回稟宮門前的事兒,本宮還以為是多麼飛揚拔扈不懂禮節的鄉下丫頭,見了人,才知是如何一個玲瓏剔透的人兒啊,怪不得瑾兒當眼珠子似的護著寵著。莫說別人,即便是本宮,也不由不心疼。」
「那麼,娘娘的意思?」
「本宮的意思?」皇後一甩廣袖,道,「走,去慈寧宮,太後娘娘一定也是望眼欲穿地等著本宮領著玉曦去給她請安吧,這會兒怕是已在生本宮的氣了!」
「是!」陳嬤嬤趕緊從帷幔後取來裘皮斗篷,「娘娘就是太仁慈了,讓那起子小人任意詆毀,才使得太後娘娘對娘娘生了嫌隙。不過,老奴想,太後娘娘終究會看清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皇後無謂地笑笑︰「真心怎樣,假意如何?現在本宮倒是覺得玉曦說的話很有些道理,以前,就是本宮心思太重了。有容乃大!呵呵,以後本宮也學著放開心吧。」
陳嬤嬤歡喜地道︰「還是玉曦小姐有法子,老奴說破了嘴娘娘也听不進去,今兒小姐隨口一說,娘娘卻記在心里了。阿彌陀佛,莫不是玉曦小姐真是菩薩派下來的?讓殿下轉了性子,又使娘娘終于放開了心思!」
「好了,嬤嬤,本宮知道,以前是本宮的不是,讓嬤嬤跟著操心,清霏也沒照顧好。」見她動容,皇後不由自責。
陳嬤嬤悄悄按了按眼角。「只是,若是太後娘娘知道娘娘和公主殿下都得了玉曦小姐的孝敬……嗯,禮物,不知太後老人家是否會……」她道。
「無妨!」皇後在鏡前前後轉動一圈,看到里面的人不同往日,光彩動人,甚是滿意,「玉曦不是說已經準備了一份特殊的禮物給太後娘娘麼?不過是因為被本宮匆匆召進宮,所以才沒來得及獻上。」
「呵呵,倒是老奴糊涂了!」陳嬤嬤笑道。
一行人擁著皇後走出重華宮。
御花園內,雖是寒冬,卻仍然繁花似錦。
見納蘭玉曦饒有興致的模樣,靜姑姑解釋說,旁邊便設有暖房,育有各種花卉,明日花匠都會更換院內的花樹,所以才使得御花園內依然保持花紅柳綠。
「咦,那可是瓊花?」見到不遠處一株約兩人半高的花樹,樹冠龐大,花如銀盤,潔白如玉,晶瑩剔透,納蘭玉曦問。「只是,比我家院內種的還高一些呢!」
「小姐府上也有?」靜姑姑詫異,「听聞這是極為珍稀的品種,奴婢也不懂,只是見園內管花兒的小公公像護自己的老子娘似的看護這株,以為定非凡品。听說呀,這瓊花乃是仙花,只有小姐神仙般的人才懂得欣賞!」
這時,有人「嗤」地一聲笑了起來。
「誰!」靜姑姑眉一揚,喝道。
從樹後轉過一個身影,臉上笑意濃濃,面如刀削,劍眉星眸,說不出的溫文爾雅,道不盡的灑月兌風流。
「奴婢(奴才)給浩王殿下請安!」靜姑姑等人立即下拜。
納蘭玉曦抬起眼,頓時,瞪大了眼,緊緊地按住心口。這是一張多麼熟悉的臉!日思夢想魂牽夢縈的,不是眼前之人麼?怎麼會,怎麼會?她使勁地眨眨眼,仍然是那張看了十年、熟悉了十年的臉。「永浩……永浩哥……」她踉蹌幾步,淚流滿面。
「小姐!」靜姑姑看出納蘭玉曦有些不對勁,低聲提醒著。
「這位姑娘……」軒轅浩疑惑地看著她。
納蘭玉曦再也忍不住,這聲音,哪怕是蒙住自己的眼楮,哪怕遠隔千山萬水,哪怕,自己化為一縷塵煙,這醇厚而溫柔的聲音,自己永遠都記得,深深地刻在心底。將帷帽一掀,她幾步奔到他面前,死死地盯著他,深怕一眨眼便化為虛無。「永浩哥,你終于來了,終于找來了!」撲進他懷里,昂著臉,雙手顫抖著撫模著那張日夜思戀的臉。
靜姑姑大驚失措,驚呼道︰「小姐,您……」她不敢肯定納蘭玉曦是否與浩王相熟,連忙對身後使了個眼色。一個小太監飛奔而去。
軒轅浩猝不及防,想避開,但看到那雙痛苦的淚眼又很是不忍。「這……姑娘是認錯了人吧?」他道。
手,輕輕拂過眉,拂過眼,拂過鼻子,落在雙唇上。「永浩哥,你想我嗎?」她低聲輕喃,如夢如幻,「我想你,從未發現自己這麼想你,在夢里,在心里。以為從此再也見不到你,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就像再也見不到爹地和媽咪那樣再也見不到你。可是,明知我會害怕,為什麼你就那麼狠心讓我擔心害怕,那麼狠心讓我獨自面對那些死亡?為什麼?為什麼?」淚水朦朧了雙眼,落在冰冷的地面。
「咳咳……」軒轅浩及時清醒過來,扶住她,稍稍拉開距離,柔聲道︰「姑娘定是認錯了,本王……」
「不!我怎麼會認錯?我怎能認錯?永浩哥,難道短短九個多月你就忘了我?我是玉曦啊,你的玉曦啊!」納蘭玉曦泣不成聲。
「這個……這個……咳咳!姑娘冷靜一下,冷靜一下,有話好好說!」雖是美色在懷,但軒轅浩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一記老拳狠狠地打在他俊臉上。「混蛋!你在做什麼!」軒轅瑾厲喝道,一把將納蘭玉曦扯進懷里,心疼地用手背拭去她的淚水,「納蘭,你怎麼了?是這混蛋欺負你了?放心,我不會放過他!」
「永浩哥!小瑾,你干嘛打永浩哥!」見軒轅浩的左臉當即紅腫起來,納蘭玉曦尖叫著想推開軒轅瑾。
軒轅瑾緊緊抱住她,沉聲道︰「納蘭,你看清楚,他不是永浩哥,是軒轅朝的二皇子軒轅浩,是當今浩王爺!你看清楚!」
「不會的!他就是永浩哥!如果不是,怎麼長得一模一樣,聲音也一模一樣?你騙我,你騙我!」納蘭玉曦歇斯底里地嚷著,堵住耳朵。
軒轅浩甚是無辜地捧著臉,齜牙咧嘴地倒吸冷氣,道︰「瑾弟,你瞧,是你冤枉王兄了吧?是她自己認錯了人撲進我……」
「閉嘴!」軒轅瑾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隨即耐著性子對納蘭玉曦道︰「納蘭,你瞧瞧他身上的衣服,想想現在所處的地方,再問問身邊的人,不是一切都明白了麼?」
「真的?」納蘭玉曦將信將疑地看著他。軒轅瑾點點頭。
看向靜姑姑。靜姑姑忙道︰「奴婢可以證實,這確實是浩王爺!」
看向其他人。無不紛紛點頭。
「不,不會,不會,你們都騙我,都在騙我!」只覺得天塌地陷,日月無光。納蘭玉曦使勁地捶打著軒轅瑾的胸口。軒轅瑾悶哼一聲,靜姑姑想上前阻攔,被他用眼神止住,任納蘭玉曦發泄。
軒轅浩饒有興趣地瞧著眼前這一幕,又是搖頭又是嘆息。突然發現渾身籠罩在一股涼意中,定楮一瞧,原來軒轅瑾正對他咬牙切齒,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忙輕咳一聲,道︰「瑾弟,現在誤會消除了,為兄就先走一步,不打攪你們花前月下互訴衷腸了!呵呵,呵呵!改日為兄再替你接風洗塵啊!」話音未落,人也跑出老遠。
「混蛋!可恨!」軒轅瑾憤憤地道。靜姑姑等人遠遠地垂首候著,不敢多說,深怕累及自己。
「小瑾,為什麼,為什麼不是永浩哥?為什麼要和永浩哥長得一模一樣?我再也不要看到他,再也不要听到他的聲音,再也不要!」納蘭玉曦哭倒在他懷中。
「好,咱們再也不見他!」軒轅瑾也不想再見到那張可憎的臉。
靜姑姑暗道,一直都以為殿下是沒心的人,誰知一旦喜歡便如此不可自拔,哎,不知太子的故事是否會重演?菩薩保佑!
「今日之事,若是本王听到一絲風聲,哼!」軒轅瑾環視四周,眾人後背一陣寒意,忙唯唯諾諾地應下。這些年,因小事被瑾王杖斃的宮人不說上百也有七八十人,即便是淑妃的女乃娘因為口中對逝去的太子不敬,便被拖到興華宮殿外當著淑妃的面一刀刀地凌遲,那一地的血,那一聲聲哀嚎,嚇得淑妃口吐白沫暈死過去,嚇得在場的宮人屁滾尿流魂飛魄散。事後淑妃再怎麼鬧騰,皇上也不過是輕輕幾句叱責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還責令後宮各妃嬪管好自己的人。那時,瑾王十四歲。而傳說中那個魅惑太子害死太子的女人,更是被制成人棍,受盡萬般痛苦才得以解月兌。那時,瑾王十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