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住院期間,他的主治大夫每天都領著幾個大夫轟轟烈烈地給他做一次臨床檢查,護士按時例行給他量體溫,測血壓,然後給他吃營養藥,烤電,針灸,再不然,就是和他聊聊天,逗他開開心。舒適的干部病房和服務周到的護理並沒有使他精神上得到修養,他並沒有把大夫怎麼給他治療放到心上,他為弄明白誰和他真正走得最近費盡了腦筋,他揣摩著在他住院期間誰會來看他,又會抱著什麼目的來看他,他對別人看他的時間和次數,到拿什麼慰問品,以及言談舉止和表情都一一進行分析,一個細節也不放過,希望能從中聞出一點異味,發現一些不忠于他的蛛絲馬跡。下面單位的干部知道他住院後都陸陸續續地來看望他,拿的東慰問品在病房里都堆成了小山包,他看著這些慰問品又欣喜又犯愁,欣喜的是在大家心目中還有他這個書記,犯愁的是別人拿這些慰問品又成了他的累贅,平時粗茶淡飯吃慣了,這些精制的補品他享受不了,都拿到家去既影響他這個書記的形象又礙事,實際上他需要的不是這些慰問品,他需要的是別人對他的一片忠心,但是,你真要空著手來看他,他心里又會不痛快,又覺得你對他不是忠心耿耿,在他心目中忠心已成為能用價格衡量的東西。這些提取忠心後的慰問品對他來說已成為一堆廢品,他面對這些廢品費了半天心思,終于想出來一個廢品再利用的好主意,他想何不來個借花獻佛呢,他把陳向陽和廠工會的人叫來,讓他們拿著這些東西代表他去看望住院的職工,弄得住院的職工對他感激涕零。
魯三元這幾天老失眠,只從楊德斌住院前撂給他不冷不熱的幾句話後他心里一直惶惶不安,如果這些話放到別人身上,可能像一陣微風一樣根本引不起半點的震動,但是,對于他這個善于揣摩領導心思的人來說就格外地刺激,他想是不是楊德斌覺得他和石祥地走得近了,和他走得遠了。平心而論,他是靠近楊德斌這一邊的。盡管他善于攀緣附會,但是,除了工作之外石祥地總是讓他難以接近,他完全意識到他和石祥地就不是一類的人,從內心里就無法和石祥地接近,和石祥地打得熱乎完全是出于上下級的關系。而楊德斌就不一樣了,他覺得從根上能和他連在一起,所以,即使楊德斌成為一根稻草也要牢牢地抓住他,況且,他現在還是一棵活著的大樹。為了消除楊德斌對他的疑慮,在楊德斌住院期間他特別殷勤,幾乎每天都往醫院跑一趟,每次去醫院總要帶些東西,匯報工作上的事也比平時更詳細了,有時陪他聊天聊到半夜才回去。這種情況往往給別人一個假象,好像書記帶病還堅持工作。護士擔心楊德斌休息不好,就婉轉地趕他走,楊德斌總會在一邊說情,「不礙事,不礙事,讓他再坐一會兒。」其實,楊德斌耐不住晚上這一段的寂寞,希望他在這兒多呆一會兒。這個時候兩個人都很感動,他感動他忠心他,他感動他重視他。雖然在他住院期間陳向陽也是跑前跑後地服侍他,但是,在他心目中陳向陽的功勞就沒有魯三元的份量重,因為黨委辦公室就是直接為他服務的部門,陳向陽所做的一切都是應該做的,而魯三元所做的一切都是額外的奉獻,是對他忠心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