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浸沒了步無痕的頭顱、脖頸和胸部,她頓時心跳加劇,呼吸難繼。左手仍是緊緊抓著葉跡風,雙腿和右臂不停的擺動,想要浮出雪面,可周身的雪柔軟異常,無半點浮力,再加上數十丈高的下墜沖力,讓她無論怎樣掙扎也無法擺月兌軀體的下墜,就猶如一股強大的力量將她吞噬一般。她越陷越深,呼吸越來越困難,突然之間,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接著就失去了直覺。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步無痕感覺到一股柔和的暖流傳入自己的丹田,胸月復之間說不出的舒服受用,緩緩睜開眼來,只見葉跡風的一只手正按在自己的月復部。她要待翻身坐起,忽然背部一陣劇痛,竟是沒能起來。
葉跡風道︰「你背部受了傷,不要亂動,安安靜靜的躺著。」
步無痕點點頭,四下望去,見所處之地是座極大的洞穴,壁頂離地面高達上百丈,是一層玲瓏剔透的冰殼,上面有很多孔洞,有光柱透過冰殼射入進洞內。無數巨大的冰柱和冰塔形態各異,參天聳立著直達穹頂。洞內冰霜懸掛,奇石嶙峋,四周盡是琳瑯滿目的鐘乳石,絢麗多姿的石筍和冰花,景象美不勝收,讓人嘆為觀止。
步無痕道︰「這……這是什麼地方?」
葉跡風道︰「這里是雪海的下方,你帶著我跳入了雪海,撞碎了雪海下面的冰層,冰層下是個巨大的溶洞,咱們現在就在這溶洞之中。」
步無痕揉了揉腦門,思路漸漸清晰了起來,記起了為躲避卓妖山的追殺而跳入雪海之事,又想起葉跡風還曾被卓妖山打中,忙道︰「葉哥哥,你被卓妖山打中一掌,傷勢怎麼樣?火勁有沒有發作?」
葉跡風道︰「他的那一掌沒傷到我,反而治好了我的火傷。」
步無痕奇道︰「是真的嗎,葉哥哥,你連火傷也好了?」
葉跡風道︰「是的,我體內的火勁已經完全化去了。」
原來他被卓妖山打中後隨即昏了過去,被步無痕抱著躍入雪海,撞碎冰層,跌落到冰層下方的溶洞里。
卓妖山的這一掌乃是陰寒至極的玄冰掌,掌中寒息來自他的蘊山之氣。在掌力的劇烈沖擊之下,葉跡風體內原本封在涌泉、氣海、天樞等各穴的火勁都四散開來,竄入周圍經脈。而玄冰掌的陰寒之氣從肌膚中直透進他的五腑,和火勁交迸撞激。
不多時,葉跡風便被劇痛震醒,他一抬頭,看到了幾丈之外的步無痕,見她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便想過去查看,沒等起身,隨即被月復內寒息和炎息的交戰痛倒在地,只感覺身上一會猶如火焚,一會又陰冷徹骨,苦處難以形容。片刻之間,又暈了過去,不多時又被痛醒,如此幾番折騰,神智漸失。
他在迷迷糊糊之中本能的運氣護體,蓬萊所授的合氣自然而發,身體不停的從周圍的冰塔冰柱中吸氣。合氣是通過吸取自然萬物之氣,用意念帶動真氣,在體內的奇經八脈中緩緩運動,觸發穴位和經脈,以一步步提升人體潛能。他大師父所教的紫微功則恰恰相反,它通過一周期的呼吸將真氣凝聚,然後迅速釋放出去。
源源不斷的合氣進入他的身體,被紫微功凝結在一起,充盈之後又瞬間釋放,同體內的寒息和炎息打成一片。三股氣勁互相撞擊,每撞一次,炎息和寒息便在合氣的調和下,冷熱相融,再無寒炎之分。就這樣不斷的撞擊融合,三力一點點的水乳化為一體,一同進入任脈,自任返督,一路上行,在全身諸穴中游走,如此一個周天下來,沖破了他身上的數十處玄關,最終匯集至丹田化為真氣。
他初時難過至極,可幾柱香的工夫後,覺得四肢百骸和全身脈絡開始暢通,神智也越來越清晰,一個時辰之後,內息在奇經八脈中不斷游走,任督兩脈全通,立時渾身上下每一處都有精神力氣勃然而興。
至此,葉跡風的合氣內功大成,本來他用合氣消去體內火勁要經過數年,但中了卓妖山的一掌之後,竟然化盡了火勁,還功力大進,這等機緣巧遇正是福兮禍所依。
他身子一骨碌坐起,呆了半晌,再也感覺不但體內的火勁和寒息,其中緣由,仔細想了一會,也隱約明白了一些。
突然想起步無痕,急忙一躍而起,奔到她身邊,見她仍是昏迷不醒,扶起一看,發現她後背破了個大口子。于是月兌下外袍墊在地上,將她平放在上面,用手抵住她丹田,將內力輸入她體內,為她療傷。
步無痕見葉跡風完好無損,連火傷也好了,不禁喜悅無已,看到他左頰下方被尖石劃破了,伸出手輕輕的幫他抹去了血跡。
葉跡風心頭一陣甜蜜,他在紫柏山上隱世久了,極少和人接觸,性子本是隨和沖淡,而下山後遭遇到的種種經歷,讓他胸中隱藏著的各種情感都逐漸涌了起來。
看到步無痕嬌艷可愛的模樣,心中忽地一動,少年人活潑貪玩的本性冒了出來,便想捉弄她一下。他嗖地站起身,肅然道︰「既然我的傷已經好了,那也不必去雪蓮宮找你爹爹醫治啦。步姑娘,咱們這就分手罷,你去博達峰,我回紫柏山。」
步無痕一愣,道︰「你……你說什麼?」想到自己一直惦記著他的安危,他卻傷好了就要走,心中氣苦,當即俏臉一板,怒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見你了!」
葉跡風見她生氣,心中暗自好笑,道︰「那在下這就告辭了。」
步無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不再理他。葉跡風向她拜了拜,轉身在冰洞中拐了幾個彎後藏在了一個冰塔後面,偷偷探出頭,觀察她的反應。
步無痕一回頭,發現他沒了人影,忙喊道︰「喂,你別走!」連喊了數聲不見回答,掙扎著爬起身,朝他離去的方向奔去,沒走上幾步,腳下踉蹌,絆到了個石筍,摔倒在地。
葉跡風看她跌倒,仍是忍住沒出聲,等了半天,也不見她爬起來,這才慌了神,沖到她身旁扶起她,道︰「我是騙你的,我怎麼會走呢。」又握住她的手,發覺她掌心冰涼。
步無痕低聲道︰「葉哥哥,我的背痛的要命。」
葉跡風見她後背的衣衫被鮮血染紅一大片,才知她傷勢著實不輕。原來步無痕從上面摔下來的時候身子撞到了鋒利的鐘乳石,刮破了後背,流了好一陣血,又摔上一跤後,已是氣若游絲,再無半分力氣。葉跡風內心暗暗歉仄,忙從包裹中翻出金創藥,剛想伸手解開步無痕的衣裳為她包扎,就見她渾身一顫,隨即紅潮涌上臉膛。他微微一怔,方意識到男女有別,一時心中難以委決。
正躊躇時,步無痕忽地閉上眼楮,微微點了點頭。葉跡風知她心意,便再無顧忌,伸手月兌去了她的衣裳,他血氣方剛,初見少女肌膚,不由得熱血上腦,呼吸急促。看到她背上一條狹長的傷口仍未停止淌血,方強行控制住有些混亂的思緒,點了周圍的幾處穴道止血,把金創藥敷在傷口上,撕下一片衣袖,仔細包扎好。
做完這些後,葉跡風松了口氣,掩上她衣衫,又將自己的外袍緊緊裹住她身子,將她放入懷中。見她臉色慘白,面容憔悴,別有一種我見猶憐的柔弱嬌媚,一時看得呆了,過了半晌,輕輕問道︰「好些了嗎?」
步無痕幽幽的道︰「你還要不要丟下我,回紫柏山了?」
葉跡風道︰「不會的,我永遠也不會丟下你。」
他和步無痕從紫柏山上下來,相處日久,幾次共同經歷生死,早已情愫暗生,再也無法自拔了。
步無痕倚在他懷中,神色溫柔的凝視著他,輕聲道︰「葉哥哥,你覺得我……怎麼樣?」她雖單純天真,卻也有少女的矜持,希望葉跡風能先開口吐露戀慕之情。
葉跡風喃喃道︰「你很好啊……對我也很好。」他對男女之情毫無經驗,雖傾心于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表達。
步無痕嘆了口氣,目光中神情變幻。兩人都不再說話,過了良久,步無痕道︰「咱們走吧,再在這寒洞里呆下去,可就要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