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少女手執書卷,看得入神。細細瞧去,她眉眼雖不出眾,但生在一張白皙如玉的瓜子臉上,顯得十分隨和。香色輕衫罩著她細瘦的身子,更顯縴巧柔媚。
「夫人來了。」小丫鬟珍兒輕聲稟道。
少女聞聲抬頭,莞爾一笑,溫婉嫵媚,淡若春風。
「子書。」馮氏一進門就哭起來。
子書扶母親坐下,柔聲撫慰︰「女兒都知道了,母親不必難過,事已至此,悲傷無益。」
馮氏抱住她哭道︰「我們母女的命怎麼這麼苦哇!」
子書也流下淚來,長到十四歲,她早已習慣了被冷落、被歧視。一顆心已經麻木,似乎連恨也恨不起來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走後,丟下母親一人在這冷漠的大院里獨自受煎熬,心還是痛得厲害。
這個世上,也唯有母親能令她心痛了。
二月十六,大婚之日。
闔府上下忙得團團轉,子書母女在這府里雖沒什麼地位,但畢竟是頭一次嫁女,又是皇妃,自然不能草率。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這一天,刺目的大紅色淹沒了整個墨府。
子書坐在銅鏡前,濃妝艷抹,滿頭珠翠,只是面無表情。
馮氏拉著女兒的手,雙眼哭得紅腫。
宮里的嬤嬤進來催促︰「時辰已到,請娘娘起駕!」
子書緩緩起身,撲進母親懷里,無聲地流淚。
嬤嬤很不客氣地分開她們,替子書蒙上蓋頭,扶她出了閨房。
庭院里站滿了人,大家的眼神各不相同,有艷羨的,有驚訝的,也有鄙夷的。
墨寅覺得心懷有愧,親送出來,率眾跪地行三拜九叩的大禮。
子書自己掀起蓋頭,旁人看上去,她神情淡漠,似乎出閣的是別人,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嬤嬤見她不出聲,便代為發話,請墨寅他們起身。
子妍上前一步,面上帶著假笑,語氣卻酸溜溜的︰「妹妹此番貴為皇妃,姐姐的功勞可不小呢。听說當今聖上英俊多情,真是妹妹的福氣啊!」
景昊的為人,子書也早有耳聞。但她已習慣了忍耐,在這個家里,對她們母女而言,抗爭無益,只有自取其辱。
與其呆在這涼薄之地,不如盡早離開。只是宮中同樣是不得見人的去處,此去前路茫茫,殊難逆料。
她放心不下的只有母親!
子妍同她說話,她恍若未聞,表情木然,轉身向府門走去。
「墨子書,你——」子妍大怒,跳腳道,「別以為你做了皇妃便不將人放在眼里,你只是個妾室而已……」
子書倏然轉頭,目光似兩把利劍,狠狠地刺過來。
子妍一呆,住了嘴,終是沒敢再說一句。
子書將目光轉向母親,那里面滿是不舍憐惜,馮氏捂住嘴,淚如雨下。子書深深看了一眼,然後決絕地轉頭離去。
墨寅怔怔地瞧著子書上了輦輿,漸去漸遠。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女兒的眼神竟讓他有些許害怕。
她母女受冷落,闔府上下都不把她們放在眼里,馮氏每日以淚洗面,而墨寅卻從未見過子書落淚。她也不來大吵大鬧,整日沉默寡言。
也正是她淡如輕風、冷若冰霜的表情,讓墨寅這個做父親的日日于心難安,他甚至怕見這個女兒,更怕看見她的眼神。
喜炮猶在耳畔轟鳴,墨寅一顆心說不上是憂是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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