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蕪艾的本能是情感記者的本能。其實面前這位也是一個需要幫助需要訴說的人。「要不這樣吧,你把你的故事說出來,看看能不能上我們的版面,也許可以對你略有幫助。」說這話的時候,她也是試探,情感講述版的確有一項功能,就是愛心援助。澄子的故事本就屬于這個範疇,若在反饋報道中加上楚義峰的,愛心援助里的愛心援助,料雖然很足,但對象畢竟是競爭對手,領導會輕易答應嗎?即使領導答應了,楚義峰會同意嗎?他是個試圖頂天立地撐起一個家的男人,也是業內的精英,如果他的故事上了別家媒體,他們老總會如何看?果然,對于辛蕪艾的盛情邀請,楚義峰表情尷尬,也並未馬上接受。只是友好而無奈地笑了笑。他沒有說更多,一方面他是男人,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被利用。日子雖然辛苦,但他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處境。
深夜,辛蕪艾接到澄子媽媽的電話。抽泣,壓抑的抽泣。怎麼了?心頭掠過不祥的預感……
「澄子,還好吧?」她怕問,又必須問。「還好,她的演唱會,我想盡快。」說完,在那邊大哭。這是第一次听到澄子媽媽的哭聲,在這個深夜顯得震天動地。這個平時極力保護女兒的媽媽,听到女兒在睡夢中說的夢話,居然是她剛學的一首歌的歌詞。她終于明白,唱歌,演唱會對女兒的意義也許遠勝過活著,安靜地平淡地活著。既然比不了生命的長度,那麼就擴寬生命的廣度和厚度吧。這不是一個簡單的通知,這是一個堅強母親最動容的傾訴,哪怕就一句話。
澄子的演唱會定在周五的下午,因為各大媒體的預告,來的人已經擠滿了醫院的禮堂。有彩色的氣球,有漂亮的彩紙,有美麗的鮮花……大家盡量讓這里變得更像一個明星演唱會的現場。澄子是戴著口罩出場的,不過一上台她就取下了口罩,她陽光般的微笑旋即照耀全場。
她朝大家揮揮手,很有範兒。誰能看得出這是一個剛剛經歷第八次化療的孩子呢?前二十分鐘還在病床上一點精神都沒有。
辛蕪艾是親眼看到整個過程的,這次是澄子的爸爸心疼地說︰要不取消吧,孩子受不了。澄子搖頭,澄子媽媽堅定地說︰澄子一定可以的。澄子微笑。她渾身的力氣是在不斷散開的,散向一個她未知的方向。惟有眼楮里的渴望是堅定地長在那里的,並像野草一樣蔓延瘋長。這勢頭,不可擋。「我的千紙鶴呢?那是我要送給台下的觀眾的。」千紙鶴是澄子利用治病的間隙折的。她的故事在這座城已經很多人知道和關注了,她想以什麼方式來回報這些好心人呢?她深感自己能做的實在太少,就讓千紙鶴傳遞自己的愛與感恩吧。媽媽把千紙鶴拿到澄子眼前,她眼楮一亮,渾身仿佛被注入了一種神奇的活力。「我一定要親自把這個給他們。」
惟有愛,是可以創造奇跡的。澄子自己坐了起來,自己穿的衣服,被父母扶著走到醫院禮堂,後面跟著兩個醫護人員。不用開口唱,這已是最動人的歌,生命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