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秋葉 3  光彩聚集的少女

作者 ︰ 爾冬晨

院子里拉著一根晾衣繩,衣繩上晾滿了衣服和床上用品。周鵬認出,中間有兩件是自己的。

隔著洗好的衣物,他看到了那個推車的少女。

她就像早上一朵含苞欲放的白玉蘭︰細高的身材,象牙白的膚色,細膩光潔的皮膚,鵝蛋形的臉龐,略帶一點兒嬰兒肥,面頰由于騎車後的運動,而有一些紅暈;口鼻端正,完美的紅紅的嘴唇,嘴角還略顯稚女敕;長長的頭發,象瀑布一樣垂下,黑黑的,在陽光下閃著光亮;澄澈的眼楮,眼神透著無辜,漆黑的雙瞳,像春天的一灣深潭;淡紫色的手套,淡紫色碎花的圍巾,看上去清秀、柔弱,卻又那麼文美、乖巧,還帶有一點等待啟蒙、開掘的意味。

周鵬眼前霎時一亮,這一刻,感覺世界上所有的光彩都聚集在她的周圍。

「媽,我回來了。」她停下自行車,歡快地向著正在廚房中做中飯的母親喊著,然後彎下腰,用手拍了拍朝他搖頭擺尾迎接她回家的狗說道,「木蘭,我回來了。」

「我好餓,午飯吃什麼?爸回來吃中飯嗎?」她並未看到晾衣繩另一面的周鵬,直起腰,快步走進廚房。

「飯還沒好,上午洗完衣服,想起要做午飯時,就比往常晚了。你爸還沒有往家里打電話,你打電話問下他。」劉姨忙著清洗菜,眉開眼笑的抬頭望著女兒。女兒很優秀,她怎麼看怎麼滿意。

「好。」

女孩兒輕快地走出了廚房,開始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她停下了腳步,轉而走向父母的房間。

「是因為怕我在這個屋里吧。」周鵬想著。

從父母的屋里打完電話出來,發現周鵬站在那里,少女的腳步慢了下來,朝他微微頷首,客氣的大方的的微笑,便又走進了廚房。

「媽,爸說中午不回來吃飯。他說今天生意好,想多拉幾個客人。」

「哦,不知道他中午在外面怎麼吃飯,他的胃不好,不能吃生冷硬的,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注意。」劉姨立即擔心起來。

「媽,我下個月準備打份工。」少女遲疑的猶豫著說道。

「玨玨……」劉姨立即站了起來,由于剛才一直蹲著,眼前有一點兒眩暈,用手扶住了旁邊的灶台,很反對的快速地語調說著,「媽不同意!」

「媽,爸太辛苦了。我現在已經大了,可以幫著養家。」少女放下手里正在削皮的胡蘿卜,扶住了母親,帶著撒嬌但卻很堅決的回復著。

「都是我拖累得你們,我的身體但凡好點,咱家也不會成這個樣子。可是偏偏每天我都得讓藥陪著,生病的日子比不生病的時候還要多,給你們那麼大的生活壓力。」劉姨有些唏噓,眼里蓄滿了淚水,這幾年她一直患有偏頭疼病,怎麼治療也不見效果。

「媽,您怎麼了?我們家現在不是很好嗎?媽…….,」少女邊撒嬌邊安撫著媽媽,「人活著,就會有壓力,家庭、社會,都會給人壓力。這些對我來說都不算什麼,只要我們一家今後能一直這麼在一起,我就覺得很幸福了。等我賺了很多的錢,我帶您去最好的醫院去看病,保準啊,幾副藥,就能把您給治好了。」

周鵬在外面听著,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比起這個叫玨玨的女孩子,他是怎麼做的?

廚房里面安靜了下來,他轉身走回女孩子的房間,關上門,仰躺在床上,望著書櫃上的那盆吊蘭,默默想著心事。

過了一會兒,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隨著周鵬的「請進」,劉姨推開了門,從門口射進來的光線,使房間里一下子亮了起來。

「吃飯了,周鵬。咱們中午到廚房去吃。」

「哦。」周鵬應著,從床上下來,跟著劉姨走進了廚房。

廚房雖小,但是卻干淨整潔。

小小的簡單的木質餐桌,碗筷已經擺好,旁邊的節能煤爐上,正在燒著一壺開水。水開了,鵝絨似的白色水蒸氣,在從各個可以出來的孔縫向外噴涌,那些熱氣,籠著這屋子的四周,讓人感覺很溫暖。

少女拿起一個空的暖水瓶走過去,將爐上的開水灌向暖水瓶,然後又接了一壺冷水,想直接放到爐火上,看著走進來的周鵬,沉吟了幾秒鐘,蹲,從餐桌的下面取出來一個小的節能煤爐,把剛才燒水的大的爐子最上面的一個冒著火焰的紅紅的煤球用火鉗夾出,把它下面的兩個通紅的煤球分次裝到小的爐子里,把最上面那個煤球夾回大的爐子里,又從灶台旁邊的的煤球堆上將兩塊黑黑的煤球分次裝到大的爐子里,這才將水壺坐上,把最底下的透氣孔拿蓋子蓋好。而後又蹲下將小的煤爐放到餐桌下,那個下面,剛好有個四方的小木格子,和餐桌連著,固定那個小爐子。站起身,把餐桌上已經擺好的碗筷端到另外一張空的案幾上,從那張案幾下面的櫃子里,拿出了一床碎花布面的像是薄薄的被子類的東西,將它展開後,鋪到餐桌上,又找到一張一次性的塑料桌布鋪到上面,最後才把碗筷重新放回餐桌。

周鵬看著她忙來忙去,想要出手幫忙,卻又不知該從何幫起,

站在她眼前,反而礙了她干活。似乎知道了他的想法,女孩兒看著他,指著旁邊的摞放整齊的小凳子,「麻煩你把那些搬過來。,擺好」

劉姨此時已將熱氣騰騰的飯菜逐個地往桌上端。

「快坐下吃吧。把腿放到被子下面,下面有煤火,你剛生完病,肯定怕冷,這樣你會暖和些,飯菜很簡單。」劉姨殷殷的叮囑,因為飯菜的簡單感覺對他很不好意思,「你隨意,啊。」

「清蒸鯽魚,這是我媽媽的拿手菜,你吃一些吧。」少女手里拿著盛好的飯,放在他的面前,但是只是用眼楮掃了他一眼,並未再看向他。

吃飯時,三人各坐餐桌一側,周鵬和女孩兒面對面,少女再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再看他一眼。

那餐飯,吃得確實很暖和,周鵬的額頭沁出些許的汗珠,在陽光的照射下,晶晶亮。

劉姨看著他的汗,急忙起身到院子里,從繩上取過來一條干爽的毛巾遞給他,「出汗就好了,病就好得快了。」

他感激地接過了毛巾,「謝謝!」再看向女孩兒時,女孩兒仍自顧自地吃著。

「糟了,要遲到了。」女孩兒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周鵬注意到,那手機很舊,四邊的凸起都被磨掉了外殼,顯出了面板的本色,手機上那個鈴鐺掛件,晃動起來叮當作響,顯得有些生氣。「媽,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我去學校了。」她迅速地把碗里的飯塞到嘴里,邊說邊起身,急匆匆地向外走。她跑回屋子,似乎收拾了一些學習用的書籍,又趕緊背著包包跑到院門口,劉姨已經推著自行車在院門口那里等她了。

「路上千萬別著急,騎車小心點。」劉姨把自行車交給她,殷殷地叮囑著。

「知道了。媽,我晚上會到學校宿舍去住,和五月擠一擠,晚飯就不回家吃了。」臨出門前,少女朝廚房看了一眼。

「明天他應該就走了吧?」她心里想著,修長的腿胯上自行車,扭頭對追出來的木蘭搖手,「木蘭,快回去。」

木蘭蹲下了身子,看著女孩兒走後,才又轉回了院子里。

目送走了女兒,劉姨回到廚房收拾著碗筷,木蘭跟了進來,她將桌上的剩飯剩菜倒到碗里,給它放到了地上,木蘭美美地吃著。

中午的陽光溫暖的灑照著廚房,和煦的春風,送來了一股淡淡地玉蘭花的香味,混合著院子里新翻的泥土的氣息。

「那是您的女兒?」周鵬在廚房里幫忙洗碗,雖然劉姨一再表示他不必這樣,但是他還是堅持留下來做著。

「是噢,我和老公就這麼一個女兒。我老公雖然只是個蹬三輪的,可是我們養了個好女兒,左鄰右舍都很羨慕我呢,我的女兒很懂事,成績也是相當的好。」劉姨很自豪地說,驕傲寫滿了臉上,「相當」那兩個字,說得很重,模仿著電視中小品里的話,似乎她很以女兒為榮呢。

「劉姨,因為和家人鬧別扭,我是從家里出走的。過一會兒,我就準備回家了。」周鵬沉默了一會兒,面對著眼前這個雖然沒有化過妝,但是卻異常溫柔嫻靜、和母親差不多年紀的阿姨,吐露了心里的話。

「你是離家出走的哦?那還是要早些回去的才好,免得家里人記掛。小小年紀,不要做這些事情,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是叛逆期,可是還是要多听听父母的,他們都是為你好。俗話說,‘無仇不成父子’。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少走彎路,想把自己的人生經驗,一股腦灌到孩子的腦袋里,可孩子們又」劉姨用手扶著腰,站直了身體,關心地看著他。欲言又止,又拿起白色的抹布擦著餐桌,「等你再長大些,就會更懂得這個道理。多換位思考,多考慮考慮父母的感受。」

作者題外話︰周鵬沒有想到,這個女孩子,今後會影響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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