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夏秋將桌面收拾干淨,並未立刻清洗碗筷,只是將它們羅列整齊。
「等會兒再洗。」看向周鵬疑惑的眼眸,唇一勾,輕笑道,「即便是不洗,也要把它們擺整齊。走吧,我有件東西要送你。不過還差一點,你在這里等下。」夏秋帶著他走向自己的臥室,拿出了一件碎花布包裹。
那間屋子,還是那麼溫馨、干淨,那盆吊蘭仍然擺放在那里。空氣中帶著淡淡的清香,循著香氣望去,窗前擺放著一盆茉莉花,潔白的花朵,嬌女敕的舒展著,吐露著芬芳。
縴細的手指將包裹打開,原來是一幅繡著「大鵬展翅」字樣的十字繡,翅子的最後一筆的結尾處,還有一個小小的三角形圖案沒有完成。
「是送給我的嗎?」周鵬的心跳得很厲害,氣息有些發粗,原來她沒有忘記給自己慶祝。
「嗯。只是這學期有些忙,所以還沒有把它完成。」夏秋說。這學期的專業課很緊張,她又和五月結伴在外面勤工儉學,閑下來的時間真的是很少,都是在夜深人靜時,自己悄悄地拿出來繡一下,怕被父母發現。平時母親不準她干家務活,讓她一門心思放在學習上,就連在外打工,都是她在偷偷的做。
周鵬拿著一本書,在旁邊靜靜地坐著,他的目光不在書上,而是看著夏秋飛針走線。桌子旁邊放著一杯散發著桂花香氣的茶,是他這半年,每次感到學習枯燥的時候、每次想起她的時候都要喝的茶。
「好了,現在要把它裱起來。」夏秋拍了拍自己的脖頸,一直悶著頭,脖頸似乎有些僵硬。
很想幫她按摩脖頸,可伸出的手,卻終沒有落下。
「我們去街上吧。」夏秋將繡品折疊好,又從包里取出鑰匙。
他們來到了街上一家十字繡店,夏秋把它交給了店老板。
「老板娘,明天能來拿嗎?」夏秋問。
「明天來拿的話,要收加急費的。和你開玩笑的,你們平時幫我這麼多忙,還幫我的女兒補習功課,不收錢的。明天傍晚來拿吧。」老板娘笑呵呵地說。
「為什麼要送這四個字?是因為有我名字中的鵬字嗎?」從店里出來,周鵬熱切的眼神,盯著夏秋問道。
她躲避開周鵬的眼光,那眼光中的熱情和期盼,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大鵬展翅億萬里,雙翼遮天誰能敵?萬千風雲腳下過,附渺世間皆蟲蟻!」夏秋背著雙手,邊走邊吟。唇一勾,笑著問,「很有氣勢吧?!希望我的學生,今後有高遠的志向,有豪放闊達的氣概。」
「如果是你希望的,我就會做到。」
「且。」夏秋笑了出來,繼而語氣變得誠懇,「周鵬,你很幸運,好的家世,是上天給你的一對翅膀,這是別人沒有的,但是,還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只老虎,這樣,你就會所向無不披靡。」
「會飛的老虎?」
「嗯,成語叫‘如虎添翼’。一只老虎,即便是率領的綿羊軍隊,也能打敗一只綿羊率領的老虎軍隊。」頓了一下,她亮閃閃的眼楮看著他,「你會變成老虎吧?」
「如果是你希望,我就會。」他深深地凝望著她,然後猛地學著老虎的動作,嚇了她一大跳,知道是玩笑,便又縴細的手指掩唇而笑。「笑什麼?」他目光閃閃地問。
「你剛才啊,讓我感覺你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她看著他,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幽默,也懂得開玩笑。
「是嗎?」
「嗯。那你現在想去哪兒?」她著重咬重了「現在」這兩個字。
他看了看四周,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又是這句話!她挑起新月般的眉毛,「我現在要回家了。我剛才給你說的話,你要想好。」
「我會變成猛虎。」他看著梧桐樹梢上的月亮,像是在給她答案般的口氣。
「你記住就好。」她又繼續向前面不遠處的十字路口走去,紅燈下有待命的車輛和行人在等綠燈,「福禍相依,什麼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們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麼。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把控身邊的事。」
「福禍相依?」
「沒听說過嗎?福兮禍所倚,禍兮福所指。」
「那豈不是很累?有了好事,就擔心會有什麼壞事發生;有了壞事,就盼望著會有好事出現。這樣什麼都不用干了。」他不以為然地聳聳肩膀。她說話就像個大人一樣。
「怎麼會這麼想?」她似嗔非嗔地露齒一笑,「只要平時多檢點自己的行為,抱著一顆寬容的心就好。」
不知不覺已走到十字路口。街上已經華燈閃爍,來往的車輛燈光閃爍如流螢。
「那麼再見了。」在要拐彎的地方,夏秋看了看周鵬的新車,那輛車太打眼。
「明天下午我們家里有個聚會,你來參加,我明天會開車來接你。」收到入學通知書後,父母親很高興,孩子憑自己的本事考取得國內一流的學校,讓他們做父母的臉上,非常的有光彩。因此,邀請了周鵬的師長、周家的親朋,明天下午來家里小聚。
「明天下午不行,我有事。」夏秋想到沒想,抱歉地回答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到面包店打工,但是她不想請假。他家結交的,非富即貴,她在那里必然不合時宜,甚至有可能自取其辱。再者說,場面肯定很大,周圍都是陌生人。多她一個、少她一個,都無關緊要,她不想去湊這份熱鬧。身邊的東西太奢華了,會讓心靜不下來。
「你有什麼事?」為什麼他每次的要求,她都毫不猶豫地拒絕呢?周鵬的語氣有些惱怒。那個聚會,他根本不想參加,他只是想借此機會,單獨和夏秋慶祝。
「你這是怎麼了?」夏秋有些吃驚。剛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惱了呢。
「請你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周鵬有些咄咄逼人的氣勢,臉色和口氣都很冷。
「可我就是不想告訴你,我先走了。」夏秋有些生氣。他們是什麼關系呢,為什麼要管她有什麼事情。再者,父母也該到家了,見不到她,他們會擔心的。
周鵬氣結地站在那里,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烏黑的長發隨著徐徐的晚風,輕輕的飄動。她這一年多,比去年長高了不少,她越來越優雅和美麗,越來越引人注目。他喜歡她,難道她不明白他的心意嗎?又或者,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所以才對他的心意漠然視之?周鵬不禁覺得像有只手攥緊了胸口的感覺。
夏秋回到家里,父母親已經到家了。每次父母親總是不帶她去看姨媽,而且每次回來,臉上都總是籠罩著憂愁和哀傷。她曾經試圖問過,但是總是在母親的眼淚、父親的嘆息結束,並未問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她以後也不再去問了,只是在他們到家後,默默地陪在他們的身邊。
對于周鵬,她並不反感他,他也知道他的心意,只是她不想接受。班長也一直都在追求她,但是她都明確的回絕了。她還小,她學到的文化知識、對社會的感受,都讓她覺得,愛情這個東西,對于她來說,至少得等到工作之後才能夠開始,她沒有必要為現在這些虛無飄渺的風花雪月而浪費時間。五月曾經說她是不食人間煙火、超理性主義者,就算是吧,生活不光是有愛情,還有親情、友情,而且愛情該來的時候會來的。